耿成看了他半晌,缓缓放下了手上仙剑,忽而狂笑起来:“死了就一了百了,你倒是想的美,我偏偏不动手,起码世上还有人和我一般生不如死!”
贪狼一时哑然,看着这个状如癫狂一连迷惘的年轻人,眼中闪烁着难言之光,也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猛的咳嗽起来,咳出了几口鲜血,嘴上却是冷笑不改,一脸傲然:“人之将死道心必明,我从未像现在这样弱小过,但也从未像现在这样了解自己过,我贪狼纵横一生,只为坚守祖上承诺,生不敢忘,死则无憾,纵使满手血腥,人人得而诛之,也问心无愧,此等情怀,岂是你这个连自己也不敢面对的废物可以比的?”
耿成怔住了,显然没想过这样一个绝世凶人,会说出如此一番话来。
他是连自己也不敢面对的废人么?
贪狼的话,便如千万跟针一般,深深插入他心中,一阵冷风袭来,耿成身体微僵,连手上长剑松开倒插地上也恍然未顾,他艰难地低了低头,看着自己双手,忽然无力地跪倒在地,喃喃自言自语,额前飘浮的发丝,像冬日里无生命力的荒草随风摆荡,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我一直在逃避,以为这样就能从噩梦中醒来,实际上我却心知,那不是梦。”
“在漫漫黄沙之上,我面临着人生最艰难的选择,然而我没有思考太多时间,便下了抉择,因为我怕死。”
“当时的我很痛苦,甚至此后一直活在痛苦挣扎之中,但我并不后悔,大道无情,一念为仁,一念成魔,说白了,就是这么简单。”
他痴痴地笑了起来,惨白的笑容显得异常诡异,连他也不知,为何会向这个本该势不两立的邪魔外道说出一直藏在深心中他最丑恶不为人知的一面。
“我活到现在,一生都在争。”
“在天剑宫中我更是要争,争别人的注视,争当年被夺走的目光,争那一口气,虽然从来都没有人知道,但我却是一直都在争,争到了风光,争到了师父的道统传承,争到了诸位师叔对我日后继承天剑宫的承认,我以为这就够了……你说的没错,我一直都在逃避,不敢直面自己的心,直到沈石再次站到我面前,那样的不在意和平淡,那样无法言喻的自信和从容,我才知道,原来所有的罪孽与绝望,都是我自己争出来的。”
“不如不争……不如不争,只是不争,我又可以怎样?我又拿什么去改变自己的命运?我真的不想一生就这么过去了……”
耿成无声笑着,脸色越见苍白疲惫,一手撑着仙剑,无力站起,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