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寒星说的这些都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于复和柱子也都想得到。
“但是他的车比较脏,一般这种车夫应该只做有钱人的生意,是不会接衣着脏的客人弄脏自己的车的,只有车子够干净够新,他们才接的到有钱人,包车就更不用说了,不干净的话,没人愿意包车。”易寒星分析着:“他那身肌肉,应该打架挺厉害的。”
后面的易寒星不用多说,于复和柱子也知道她为什么猜人家是青帮或者南京政府的人,这必然是定期锻炼才有相应的肌肉的,而需要定期锻炼的人,除了自己这边的,也就是青帮或者南京政府那边的了。
“哦对了,其实也不能排除他是日本的情报人员。”易寒星突然想起来,于是提了一句:“只是我看他的脚,感觉应该不是。”
“日本人经常穿木屐,脚部会有一些变形,还容易扁平足,但是这人足弓很明显,而且他小脚趾的指甲有两瓣。”易寒星解释了一下。
“小脚趾指甲有两瓣有什么说法?”柱子不解地提问,于复也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不是所有人小脚趾指甲都是两瓣的,这是一种有遗传性的外貌特征。”易寒星解释着小脚趾指甲这一后世很多人都知道的常识:“这种特征在汉族群体出现的概率比较高,少数民族和东亚的外国人比较少见。”
于复和柱子都露出了一副竟然还有这种分辨方法的表情。
易寒星生怕自己把两人带进沟里,连忙解释:“当然这只是说大概率不是,但是不能排除他是日本人的可能,如果他真的是日本人的话,看他说话行事,应该是被重点培养的中国通了。”
“之前没听说过这种说法,说起来我还以为大家的小脚趾都是两瓣的,原来还有人不是?”
“那您平时可以关注下街头那些力夫们的脚。”易寒星笑了下。
“那那个男学生,你是觉得他哪里不对?”于复追问。
因为他拿的小册子不对啊!易寒星心想,我能说这是我穿越前读的小说告诉我的吗?!那个男学生拿的小册子在民国文抄公小说里面有出境,就是一个非常向工农党靠拢的学生组织做的啊!
然而易寒星只是看到了封皮的名字,这名字还特别正常,不能作为向于复和柱子解释的理由,于是易寒星开始苦思男学生的破绽:“这个嘛……”
“你放心,你那些学生又不是什么大美人,还有一个就是个小孩子呢,我怎么可能去招惹她们。”杨勤说着:“我就是找,也要找有曲线的啊。”
孙承听了这话,反而觉得更不放心了:“就我们两个人,和几个女学生出去喝咖啡是不是不合适。”
“你要是不放心,找几个男学生一起就是。”杨勤听了,直接指了周越桐:“那个小孩子,再挑几个长得帅的男孩子,这样你总放心了吧?”
“为什么要长得帅的?”孙承不解。
“你不就是担心我和你的学生发展起来了吗?”杨勤说着:“找两个帅的,那群女孩子就不会把心思放我们身上了。”
孙承听了,只觉得哭笑不得:“你怎么知道她们就喜欢帅的?”
“要是不喜欢帅的,那估计就是喜欢有钱有权的了,这种你也不必挡人家的路,人家可能就是想和我认识认识,好让我给她引入圈子呢。”杨勤说完之后还打量了一下孙承:“按理说你也是留过学的,怎么就这么古板,现在女学生和老师长辈在一起的还少吗?”
孙承听了这话,顿时不知道说什么了,确实现在的风气,年轻女孩子,特别是受到新式教育的年轻女孩子,有不少都是和自己的老师在一起的,不少都是做做姨太太甚至时髦同居的,但是孙承本人小时候受到的是私塾教育,又信仰工农党,一向是看不惯这些的。
知道孙承有这个习惯,加上易寒星这些女孩子最多只能算青春,动人那是算不上太多的,杨勤见多识广,也不至于为了这几个女孩子惹得朋友看不惯,所以说是请咖啡,那就真的是只喝咖啡而已。
哦,最多再加上朱古力蛋糕。
等易寒星出校门的时候,就发现被邀请的不仅仅是四个女生,还包括了周越桐、周毅之和两个不认识但是挺帅气的男孩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易寒星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想学校居然还有这种帅哥。
周毅之敏感地察觉到易寒星的视线,好笑地看了易寒星一眼。
易寒星捕捉到周毅之的眼神,刚开始有点不好意思,很快坚定了自己看帅哥无错的观念,给周毅之做了个鬼脸。
“你们两眉来眼去的在干啥呢?”周越桐问道。
“什么叫眉来眼去啊!越桐你的国文真应该好好学学了。”易寒星拍了拍周越桐的肩膀说道。
“那你两这不叫眉来眼去叫什么?眉目传情?”周越桐反问。
“咳咳咳!”易寒星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周毅之也是一脸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能说什么的表情。
“小同学你很懂嘛。”杨勤听到了周越桐的话,不由笑了,挽过周越桐的肩膀,带着他往前走:“来来来,既然你都知道了,就不要做人家的电灯泡了。”
周越桐挺着骄傲地小胸膛和杨勤一起走了,只剩下尴尬在原地的易寒星和周毅之。
孙承听到杨勤的话,看着两个学生,不由清咳一声:“杨先生喜欢开玩笑,你们不要太在意。”
“没有没有。”周毅之红着脸摆手,而易寒星还算淡定,不就是被开个玩笑吗。
一行人很快走到了学校附近的咖啡馆,因为身处租界,即使不是繁华商业街的咖啡馆,价格也不便宜,易寒星这种学生如果不是家里条件好的话,一般零用钱也是买不起的。
“你们看看选哪种咖啡?我建议还是加奶加糖,这样口感会好一些。”杨勤递了菜单给学生们,说道。
“不是说国外正宗的咖啡都是不加奶不加糖的吗?”一个女学生带着疑问问道。
“那都是外国人的喝法,我这种中国胃可喝不惯。”杨勤笑地洒脱:“他们有些人倒是追求这种喝法。”
易寒星意外对杨勤起了一点好感,不管如何,他能够坦然地面对中外差异,并且不以追求外国生活方式为荣,还是比较让现代人好感的。
所以这个时代的人,尽管可能立场不同,但是也不乏有见识有坚持的人啊。易寒星心想。
在易寒星这么想着的时候,大家都点好了咖啡,易寒星也要了一份奶咖不加糖,再加朱古力蛋糕。
“不要糖你不觉得苦吗?”周越桐悄悄问易寒星。
“不觉得啊,我就喜欢带一点苦的味道。”易寒星回答着:“朱古力蛋糕也是带了一点苦味的。”
相比于糖分摄入不足的民国人而言,易寒星在现代糖分摄入是超标的,所以反而喜欢不那么甜的东西。
大家看到了小朋友的动作,都没有在意,反而就着中外习俗差距这个论题开始了探讨。
易寒星坐在咖啡馆外面的遮阳伞下,喝着咖啡看着夕阳,耳边是同学们的讨论声,几乎要长出一口气感叹难得平静可以放空的生活,却不料意外总是来得飞快。
“砰砰砰!”几声枪响。
“啊!”有女孩子短促地尖叫一声,就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外面的众人都在往枪声相反的地方跑去。
“发生了什么?”
“谁在开枪?”
在一开始的枪声响起之后,“砰砰砰”的枪声一直没有停歇,听起来就是双方在枪战的感觉,孙承和杨勤也赶紧指挥学生们:“去店里躲好,不要出来!”
“是□□吗?还是军方?”
“枪声听着变近了,我们是不是应该跑?躲进咖啡馆安全吗?”有同学问道。
“街上这么多人乱跑,推搡受伤了怎么办?”有同学反对。
孙承和杨勤的顾虑显然和反对的同学一样:“先进去!躲好了锁好门,不要躲在玻璃边上,进里面店员的小房间!”
一群小鸡仔在两位鸡妈妈的安排下跑进咖啡馆和店员们躲在了一起。
易寒星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见到街头枪战,不用假装,脸色和也其他同学一样略显苍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安静了下来,杨勤和一个店员先到门口探查了一下情况,就告诉大家可以出来了。
“你们都住在哪里?我和你们孙老师送你们回去。”杨勤说着打算,还没计划好路线,就听出去外面打听消息的店员说:“周边几条街都封了,说是要逐一搜查!”
是亲哥。
易红星不是别人家的孩子,是自己家的“别人家孩子”。
在见到易红星之前,易寒星不知道什么叫做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猪的差距还大,穿越之后,易寒星算是明白了,智商不同的人,其实就不是一个物种。
易红星有着堪比计算机的大脑,所有的数字看一遍,就能找到规律和答案。
当易寒星第一次知道亲哥这天赋的时候,都怀疑易红星是AI穿越成人的。
然而,这么具有天赋的易红星,在家里在族里都不是受到肯定的孩子。
徽州自古多山,造就了徽商的拼劲,却也注定了在时代快速发展的时候,民风仍然保守,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高的是四书五经,不是算学。
在易红星小时候,读书苗子都是指的会写作文的人,要让私塾的老师说自然科学是什么?老师一定会说这种东西都是难登大雅之堂的奇巧淫技!
因此,易红星十来岁就跑到外面去读书,后面又经发展加入了工农党。
等寒星为了逃婚跟着易红星去了根据地,才发现自己亲哥作为密码破译人才,在根据地混的风生水起,连警卫员都混上了。
要说易寒星能被根据地的领导们和老师们如此寄以厚望,其中有几成是抱着易红星的妹妹肯定也很聪明这种想法,那是真说不好,就连当初易寒星能够参加信报员班级的考试,都是因为大家觉得她应该也有天赋才破格让这么小的孩子报名。
虽然易寒星早就向大家普及了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生物遗传不稳定性的概念,但是人们的潜意识里就有虎父无犬子,聪明哥无蠢妹这种观念。
至于说为什么易红星作为密码破译专家,怎么这么容易被易寒星叫来辅助完成任务,这是因为易红星每年都回家探亲两三次,完全是轻车熟路,而且易红星这人有个习惯,每次遇见密码破译的瓶颈想不通,他就喜欢到处跑、到处找事,闲逛着或者碰到什么事情,脑子里某根神经搭上了,就突然想出来了。
易红星为了让脑子里的神经能够搭上,曾经干过一系列沙雕事件,在外面拥有了不止一个搞事的马甲,简直名扬根据地,所以当易寒星和政委提及自己哥哥是谁的时候,才会觉得羞耻。
徽州自古以来的传统,男孩子养到十三五岁左右,就往外一丢,自己挣命去,女孩子却不同,因为要出去赚钱的男人太多了,所以各家都特别讲究女孩子要贤良淑德贞洁自爱,一个个养女儿的时候恨不得把女戒刻到孩子脑门上、把牌坊树到自家门口,易红星跑出去隔三差五回家一次可以接受,易寒星跟着易红星跑了,这就是大逆不道!不守妇道!数典忘祖!
即使易寒星跟易红星跑走了,家里还是没有断了和易红星的联系,只是这几年易寒星都没回过家罢了。
是以回家的路上,易红星还是不放心地和易寒星唠叨:“要是爹娘说话难听,你就忍一忍,他们主要是思想上面的问题,不够开化,但是他们这个年纪了,想要扭转过来也不容易……”
“我要是忍了,他们怕不是更觉得自己想的没错!”易寒星差点没翻一个白眼,都是第一次做人,哦不对自己是第二次做人了,但是自己第二次做女儿,他们都第四次做爹娘了,凭什么没理也要让着他们啊?!
如果孝顺女儿就要顺着爹娘所有的要求,去裹小脚、去按照女戒长、去十三岁成亲生孩子,那就让自己当个不孝的人吧。
易寒星可不想变成自己二姐那样的人。
易红星对于自己妹妹和家里的矛盾束手无策,但是总体而言,还是认同易寒星是正确的,也不想让小妹照着徽州女人的老路走下去:“反正之前我也按照你的说法,告诉家里你被我送去寄宿学校读书了,后面怎么发挥,你自己看着来吧。”
“总之,到时候我说什么,你跟着说什么。”易寒星叮嘱道。
“没问题!”易红星打包票。
易寒星还是有点不放心:“你最近没有什么破译不出来的密码吧?”
“!”易寒星不可置信地看向妹妹。
“对啊,这问题又不能问你,你又不会承认。”易寒星看到亲哥震惊的表情,内心毫无波澜,转头就问亲哥的警卫员:“他最近不会搞事吧?”
警卫员感受到易红星视线的压力,虚虚握拳轻咳一声:“领导他没搞过事啊。”
“你把手从嘴巴边往下挪,对,继续往下挪一点,就是这个位置。”易寒星指挥警卫员摆好造型之后问:“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告诉我真的没有吗?”
警卫员表示这位置只有心脏没有良心这个器官:“当然没有!”
“兄弟啊!还是你懂我!”易红星感动地拍了拍警卫员的肩膀。
易寒星表示没眼看。
一群人打闹着,很快就到了家里族群聚居的村落。
“光宗回来了!”
“光宗叔回来了?!”
村里的人纷纷和易红星打招呼。
“你没告诉他们你改名了?”易寒星忍不住问。
“我又不想讨打。”易红星说道:“光宗就光宗呗,反正出了这里谁也不认识我。”
两人很快带着警卫员们走回了家里。
“爹,娘。”易红星招呼道。
寒星在边上抿了抿嘴巴,没有说话。
“大儿回来了?”寒星父母看到之后,纷纷欢喜地上前看了一圈易红星,然后就看到了易寒星:“这是……?”
“这是修容啊!”易红星说道。
易寒星控制自己不要露出痛苦的表情,修容什么的,听了这么多年还是不习惯,总让自己想到修眉修脚修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