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楚郁原以为,楚清无论如何都不会替秦梧洲挡下他的刑罚,他想让所有人看看,楚清也不过是个虚假又伪善的人。
却没想到楚清答应得那么干脆,他疯了吗?即便二十鞭要不了命,但也足以令人去了半条命。
再想到楚清身为最近风头正盛的皇子,二皇子楚郁更加犹豫起来,若是他将楚清打得半死不活,恐怕朝臣和楚王反倒会怪罪自己。
如果可以的话,楚清自然也不想吃这苦头,按照他的处事方式,应当将此事先揽在自己的身上,再想办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更何况眼下楚郁已经开始犹豫,迟疑。
只是,这刑罚背后,并不是普通的缘由,而是两国之间的仇恨,当事情的本质上升到了国仇,就不是楚清能随意便糊弄过去的了,即便他先前赈灾有功,同样如此,这刑罚不是他承担,就是秦梧洲受刑。
“这么犹豫,要不改日?”楚清转过身,作势要离开。
二皇子又想到楚王向来不喜阳奉阴违之人,他原先已经失了宠,这是楚王交给他的任务,他绝不能搞砸了。
“你去行刑。”二皇子楚郁转过头,对刚刚威胁过的管事道。
管事转头看看二皇子,又转头看看四皇子,他颤巍巍地从托盘里拿起鞭子,抖了半天,接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二皇子哭道:“二皇子殿下,我不想死。”
二皇子楚郁脸色难看地踹了管事一脚,管事被踹倒在地,他冲动地拿起鞭子,便甩在了楚清的身上,留下了几道血痕。
周围的侍从与下人们都惊诧得呆愣在原地,看向楚郁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懑与不平,四皇子自赈灾一事过后,几乎赢得了所有人的敬重与爱戴。
楚清眉头微蹙,他早有心理准备,倒是没有他想像的那么痛,甚至远远比不上秦梧洲施针时的疼痛。
……
“住手。”
楚郁眼中血红一片,他看向门外,喝问道:“谁?”
楚清姿态依旧清雅,只是身上染上了不少鲜血,这声音听上去是……大监的?
大监跑着进了二皇子的府邸,看见楚清衣袍染血,口中直呼:“诶唷,我的老天爷……”
“楚王有令,四皇子心意拳拳,对天下百姓宽宏仁慈,既然他愿意替秦国质子受刑,那……”大监问二皇子楚郁,“你打了四皇子多少鞭?”
“五鞭。”二皇子楚郁眼神阴翳。
“足矣。”
大监先前从宫中狂奔而来,他喘了口气,对楚清道:“四皇子尽快回府修养,晚些楚王会来探望您的。”
楚清想,太子党羽尚未散尽,朝中世家集权甚嚣尘上,自己对楚王还有用,虽然有些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楚清对大监道:“多谢大监,替我同父王也道声谢。”
“四皇子客气了。”大监看向楚清时满是心疼。
楚清却没有急着回府,鲜血沿着手背向下滴落,他上前一步,扯起二皇子楚郁的领子,凑在楚郁的耳边,低声道:“祭练幼童之罪,丁兰七的伤,我会一一向你讨回来,另外,你真的是父皇的孩子吗?”
“你知道吗,你的母妃和宫中钱姓侍卫已经暗通曲款多年,楚王正在搜寻证据,你觉得他找到的时候,你会是什么下场?”
“记得看那封信。”
楚清说完,送开了手,他从容地转过身,向马车的方向走去。
府邸中的所有人都给四皇子让出了道路,并以一种崇敬的目光,目送楚清的离去。
二皇子楚郁心中焦灼,他其实知道母妃与一个钱姓的侍卫关系格外好,但是他从没有往这方面去想,现在想来,母妃确实与那个侍卫不寻常。
明明自己和楚清都是皇子,身份地位相同,可是他不论是不是他府中的人,所有人都敬重楚清,明明他和那个秦国质子搞在一起,他们却只说楚清情感真挚,二皇子心中嫉妒至极。
楚清走后,大监将二皇子府邸封锁。
“楚王有令,二皇子禁足于府邸中,何时解禁待定。”
大监看向二皇子的眼神相当冷淡,宣读完楚王的旨意,他就启程回了王宫。
楚清上了马车,身上的疼痛开始渐渐蔓延开。
府医被满身是血的楚清吓了一跳。
楚清对府医的医术相当了解,处理处理外伤还是没问题的,他对府医道:“不严重,你帮我先处理一下。”
府医连声答应,上手撒药包扎。
……
府医包扎后,楚清换上了先前备好的衣衫,他轻声咳嗽了两声,虽然秦梧洲替他解了两次毒,但是他的身体亏空得厉害,此事过后他一定好好调养。
楚清下了马车,此时他的身上已经看不出什么了,只是脸色苍白,面无血色,微寒的风吹过,楚清没忍住又咳了两声。
暗六回到了楚清的身边,他刚想和楚清汇报先前跟踪秦梧洲后看到的事情,但是楚清用眼神制止了他,轻声问道:“把秦梧洲关进柴房了吗?”
暗六回忆起先前,他对秦梧洲直言楚清要他去柴房,秦梧洲没有问原因就去了,于是他答道:“关进去了。”
楚清松了口气,眼前霎时间天旋地转。
暗六见楚清状态不对,扶了楚清一把,楚清才借助暗六的力气站稳。
稳住身形后,楚清立刻前往主房之中。
等楚清躺在床榻上时,楚王的銮驾已经到了楚清的门口。
大监宣召着楚王的到来,楚清此时无力地躺在床上,楚王从不离开王宫,为何今日突然来他的府邸?
秦梧洲回到耳房中时,暗六便告诉了自己,楚清要他去柴房,虽然秦梧洲很疑惑楚清为何要这么做,但是他相信楚清一定有他的道理,等他坐在柴房中时,门外便传来楚王来临的宣召。
原来如此,秦梧洲想道,楚清应当是预料到了楚王要来,才让他在柴房中避避风头,秦梧洲看向窗外,秦七已经跟着陆洵等人撤回了秦国,不过秦梧洲另外交给了他一个任务——前往战场,寻找消失的靳将军。
楚国的事务秦七也都料理得差不多了,秦梧洲给了自己几日的时间,他想劝楚清跟他一起走,楚国大厦的倾倒已是定居,楚清博学、仁爱、智慧,是世间少有的清雅君子,没有必要为腐朽的楚国陪葬。
此时,楚王带着太医,来到了楚清的寝室,楚清要起来行礼,楚王挥了挥手,对楚清道:“清儿不必多礼,这是王太医,是楚国王宫中医术最高超的太子,寡人带他来给你看病。”
王太医向躺在床上的楚清行了一礼,道:“见过四皇子。”
“王太医有礼了。”楚清客客气气道,只是声音有些有气无力。
楚王对王太医没有那么多耐心,他声音冷淡道:“快去给寡人的儿子治病,别磨蹭。”
“是,是。”王太医连声称是。
王太医诊脉的过程中,楚王挥退下人,随手拉过屋内的一把椅子,如同寻常父子话家常般,他开口对楚清道:“你就那么在意那个秦国质子?”
楚清想起上次他在楚王面前立的痴情人设,没办法,只能演到底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是。”
“你太傻了,寡人只见过他一面,但是寡人可以很明白地告诉你,他现在不过是在利用你罢了。”楚王叹了口气劝道。
楚清不知该回些什么,只好沉默以对。
“罢了,你们终归不是一路人,珍惜现在吧。”楚王看着楚清道,“有寡人在,出不了什么乱子。”
王太医诊完脉,却没有说楚清的病况,他对楚清道:“四皇子务必好好休养。”
楚王摇了摇头,无奈地离开了楚清的府邸,路上,他随口问道:“王太医,吾儿情况如何。”
“楚国的鞭刑向来折磨人,”王太医有些为难,“四皇子本就体弱……”
“磨磨蹭蹭的是想领罚吗?”楚王冷笑道。
“若是不好好休养,恐有油尽灯枯之险。”王太医回道。
楚王眉头皱起,他挥了挥手,对王太医道:“往后每日都去四皇子府上问诊,你下去吧。”
王太医对楚王道:“是,微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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