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她的记忆,也仅仅只记得照片上那个模样,青春靓丽,笑的很灿烂。至于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知道,很多都是从傅昌俊的嘴里得知。
她是一个很阳光很聪明很优秀的女人,像个小太阳一样,她本来是可以很幸福的。
傅昌俊说她本来是可以很幸福的。
傅踽行在心里发出冷笑,幸福?投错了胎,有什么幸福可言。
太阳?什么狗屁太阳,从出生就活在阴影里的人,算什么太阳。
就像他。
他们都是老鼠,走在街上人人喊打的那种,他们只配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自己发臭。
太阳?他们一辈子都见不到的。
他的手指停在她的下巴上,停留了半分钟的时间,而后收了回来。
“一点都不想当你的儿子。”
他的声音很冷,不带丝毫感情。
从傅娴的尸体被找到,傅踽行没有一滴眼泪,甚至连悲伤的表情都不怎么有。
傅踽行走出验尸房,按照法医的要求在上面签完字,又按照警察的指示办好手续,出了警局,便瞧见林宛白挺着肚子从车上下来。
今天是个雨天,蓉姨替她撑伞,她面色焦急,转头看到他的时候,停住了动作,没有多往前走一步,隔着雨幕与他对视。
他看出来她眼里的疼惜,对他的疼惜,他甚至可以看清楚她眼眶里含了眼泪。
她总是如此,明明是他经历了痛苦,却好像她比他更痛苦一样。
傅踽行比她快一步,直接进了雨里。
林宛白一惊,立刻拿了蓉姨手里的伞,小跑着过去,很快两人便走到了一起,她替他挡住了雨。
“你干嘛跑出来,下雨呢没有看见么?”
“小雨而已。”他握住她的手,天气还有些凉,她穿的少,手都是凉的,他皱了皱眉,说:“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蓉姨竟没拦着你。”
“我想出来,谁都拦不住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找到妈妈了。”
他的笑显得惨淡,“这并不是一个多好的消息,我不想让你受惊。”
“什么受不受惊的,我没有那么脆弱,任何事儿我都可以跟你一起面对的。”
“我明白。”
但傅娴的遗体太惊悚了,她一个孕妇还是不看为好。
林宛白将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用双手包裹住他的手,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让我陪着你。”
这种事,没有言语能够安慰,生死有命,就只差那么一点点,他们母子差一点就能够团聚,可是天意弄人,团聚之日,却也是生死离别之时。
傅踽行伸手将她揽进怀里,碍于她的肚子,他没有用力,只是轻轻的揽着。
雨渐渐大起来,砸在伞上,淅淅沥沥。
蓉姨在旁边站了一会,才过来提醒他们上车。
两人依言上车,林宛白的外套在车上,傅踽行给她穿上,她拿了帕子给他擦脸上身上的雨水。
又把自己藏在口袋里的暖手宝拿出来塞进他手里。
傅踽行又将其塞回了她的掌心,说:“我不冷。”
她看他,没有再塞回去,只是用自己的双手将他的手抱住,一刻也不松开。
“我得去一趟医院,爷爷承受不住倒下了,我得去看看情况。”
“嗯,我跟你一起。”
“医院里细菌多,你就不要去了,我在医院下车之后,你跟着蓉姨回去。”
林宛白刚想说点什么,傅踽行没有给她机会,道:“听话,不要让我担心。”
她想再坚持一下,可傅踽行也很坚持。
最后,她还是妥协。
傅踽行在医院下车,就让司机回浦江。
可等他走后,林宛白并没有让司机回去,而是让他找个地方停下,她就在这边等着。
傅踽行到了病房,傅昌俊已经醒来了,正打着点滴,雷森看到他便出来,告知老爷子刚哭过,是真的哭。
他进去,顺手将门关上,雷森侯在外面。
傅昌俊擦了擦眼角,抬起头,看到傅踽行,情绪又有些激动,眼眶泛红,闪着泪光,说:“你妈妈吃苦了,吃尽苦头,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是我的错,是我没用让那老太婆这样欺负她,她一定很恨我。”
傅踽行立在旁边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甚至连眼神都平淡无波,就这么看着他,从情绪激动,慢慢的转变成平静。
他拿了纸巾,替他把脸上的眼泪鼻涕擦了擦。他的手脚至今未完全恢复,大概率到他死了都恢复不了。
傅昌俊现下彻底平复了心情,问:“警察怎么说?”
“他们还会进一步调查。”
“调查?这还用得着调查!人都是从那老太婆佛堂里弄出来了,这还不够证据确凿!”
“总还要过一下形式。”
傅昌俊气的牙痒痒,说:“你说这女人的心怎么能黑成这样!她可以针对我,为什么要针对你们?!你们有什么错?!”
对于他的愤怒,傅踽行从来没有迎合过,他走到旁边给他倒了一杯水,在他正怒火中烧的时候递过去,说:“喝口水吧。”
傅昌俊侧头看着他,并没有立刻喝水。
傅踽行也不着急,就那么平静的举着水杯,平静的看着他。
从来,傅昌俊情绪波动厉害的时候,他总是面无表情,从来没有过同仇敌忾,傅踽行很少有激动的时候,好像任何事儿都无法撼动他,甚至连傅娴的死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