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菀仰起脸来,入眼是那张俊美无铸的脸。
靳凛生视线落在她的唇瓣上,眸色暗沉。
翻涌着某种她看不懂的情绪。
染成车厘子红的指甲不自觉抠在男人麦色的胳膊上,女人紧抿的唇瓣慢慢分开来。
完蛋。
只是一个对视而已,为什么我的心跳快得像是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里涌出来。
车前灯闪烁,刺进单菀眼底。
在这瞬间她终于回神,用力推了下靳凛生,动作间缠在他身上的头发被扯得生疼。
胸腔剧烈起伏着。
她狼狈得紧,不停将头发往后梳拢,“回、回去吧。”
靳凛生眼底的笑意转瞬即逝——
“没油了,打车吧。”
两人在出口处拦了辆出租车,靳凛生在前边副驾,单菀坐到后座上。
天色已经全黑,风有些大。
她靠着半开的车窗,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手指逐渐冰凉。
突然间有些庆幸他那辆机车恰巧没油了。
要不然,他们这会肯定要在高架桥上被冻得瑟瑟发抖。
一路无言。
快到单家楼下时,单菀赶紧叫司机停下。
没曾想靳凛生还是跟着她下了车。
“不用送了,真的不用再送了。”
她扭过头,笑得有些假:“我走两步就到家了,你送到这就行。”
靳凛生没说话,黑夜里那双眼睛特别的亮。
夜风浮动草木香气,单菀偏过头去深呼吸了下,才完全转过身来——
“我会去跟陈姨说的,你很好,消防员这个职业很好,今天我很开心,灌粿条也很好吃。”
他定定地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的下一句。
“真的。”
单菀咬了咬唇,尽力忽略着心头那些酸酸涩涩的感受,挤出个实在称不上开心的笑。
是真的啊。
我真的觉得你很好,性格很好,职业很好。
也是真的觉得,这一晚上我很开心。
从未拥有过的开心。
不好的是我。
与其让你为难,让你来说这句结尾词。
不如我先吧。
在他的注视中,她垂下眼艰难地再次开口:“是,我们的性格不合适。”
过了多久呢?
单菀也不知道,总觉得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成。”
靳凛生将手插进兜里,“我知道了。”
那这样,就是彻底结束了吧?
眼睛里进了沙,硌得她特别难受。
单菀努力维持着无所谓的表情,挥挥手:“你赶紧回去吧,我也上去了,拜拜。”
“拜拜。”
她转过身,看不见靳凛生说出这两个字时,到底是用的怎样一副神情。
她走得很快,似是终于解脱,一点也不留恋。
只有单菀自己知道,在拐角的一瞬,她故意放慢了脚步,在那一秒钟饱含希冀用眼尾余光去寻找他。
可是再看过去时,靳凛生已经不在原地了。
四周空荡荡,只有飞虫绕着路灯不知疲倦。
她蹲下身去,解开系在脚踝处的丝质绑带,将那双高跟鞋拎在手上,起身继续往家走。
上一段恋爱结束时,单菀的前男友是这样评价她的——
“你哪里都好,就是太犟了,会让男生望而却步。”
后来她偶然在书上看到这样一个说法:缺乏母爱的女孩子,通常容易走向两种截然不同的极端——
要么过分自卑,讨好型人格。
要么过分的要强,以自我为中心。
单菀却是两种的结合。
她总是善解人意,体贴别人。
怕对方为难,于是总说“没关系”。
怕给对方添麻烦,于是总说“我自己可以”。
与此同时,她又用厚厚而坚硬的一层外壳包裹住自己那颗敏感的心。
怕被拒绝,怕会受伤。
于是总一次次先推开别人,来获取安全感。
她表现得那样无动于衷,差点连自己都要相信了那套说辞。
可事实上,她是真的真的,还是很喜欢靳凛生。
*
那个橘红色的黄昏,如末世来临前的逃亡,就这么成为她旧日里狂热的一场梦,在日记本上逐渐泛黄。
之后便没了靳凛生的消息。
陈阿姨陆陆续续又给单菀介绍了几个所谓的大好青年。
整个国庆,她奔波于一场场的相亲。
可惜,再没像靳凛生那样合她心意的人出现。
相亲市场上从不缺少优秀的未婚女孩,而与之相反,沦落到要靠相亲找伴侣的男人,大概率自身条件不咋的,还喜欢对别人挑挑拣拣。
单菀遇到的男嘉宾一号,来自长夏某个乡镇,身高165,眯眯眼,厚嘴唇,瘦得跟个猴似的。
刚一见面,他便用嫌弃的语气道:“单小姐,你这身高,我怕将来会影响到咱们的孩子。”
男嘉宾二号,市区人,个子比一号高了些,秃头,满脸油光,大腹便便。她估测这人的体重少说也得有200斤。
坐下后,他便夸赞单菀的身材保持得很好,够苗条,原话是这样的——
“你比我昨天见的那位好,那女的吃得脸圆腰圆,跟头猪似的。我对你很满意,不过你最好再去隆个胸,我喜欢大点的,这样更完美……”
单菀觉得要再这么下去,她可能还没渡劫成功,就会先因暴打猪头男而被派出所拘留了。
于是长假一结束,她连招呼都没跟单母打,直接连夜拖着行李箱坐上动车离开。
回到羊城后的第二个星期,某天单菀又见到了西瓜藤。
原来对门邻居家的小猫不慎掉到了楼下的窗台上,他们几个接到电话后马上就过来进行援救。
救出小猫后,西瓜藤没忍住在走道上抽了根烟。
看得出对方心情不太好,单菀便拿了瓶水过去,“怎么了?”
“没事,姐姐。”
他摇摇头,接过水欲言又止:“就是突然有点累。”
一番打听后单菀才知道,原来邻居是为了再见靳凛生一面,故意把自家猫丢出去的。在救援的过程中,她还对西瓜藤他们冷嘲热讽,说他们这样的人三个月的工资都不一定买得起那只猫。
“我们的命,在她眼里比猫贱得多。”
西瓜藤吐了口烟,“上回她问我们老大要微信,他没给,这姑娘内心估计很不痛快吧。”
“……他今天怎么没来?”
“靳队?他休假了。”
他顿了下,看了单菀一眼:“可能老大这次走后,不会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