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安国神色恍惚,突然呼吸急促了起来。
三年前就是因为那该死的刻印,才害得她差点丢了小命,现在又是刻印!
哨兵为什么总追着他的女儿不放?
第一次的刻印,是被他连累。
第二次的刻印,让季安国感受到无比自责和煎熬。
那他这么长时间的谋划,到底是为了什么?
可他不愿早早把这个猜测告诉给老人。
这是他人生中唯一一次的自私。
老人没有再逼问下去,慢条斯理,反倒最折磨人。
“人类手上没有多少武器了,随着一项项计划的失败,我们会越来越走向那个结局。”
“我看不得这破碎泥泞的人间。”
“大约是不忍吧。”
“真是奇怪,分明已经这样苟延残喘了,我算什么东西,居然也敢对这种世道动恻隐之心。”
老人说了许多话,断断续续,像是叨念着家常。
季安国心头生出悲凉,表情/欲哭又死死崩住。
是啊,他们算什么东西?
竟敢对这种世道动恻隐之心。
“因为那31%的匹配结果,之前季盼才是最优级。然而小绝完全不对季盼产生反应,或许还需要再等一段时间才可以。”
“但……现在不一样了。”
“当年判断季沉嫣成为残缺向导,封燃理应会对她放手,不必太过关注季沉嫣。可你不觉得这其实是偏见?都还没让季沉嫣和封燃接触过呢,又怎么能做出这种判断?”
“我们对季盼的保护和关爱,也该放一些到季沉嫣的身上了。”
保护和关爱?
那几个字,让季安国肝胆生寒。
“长官!!”
老人:“这是命令。”
—
强烈的对峙。
01号工厂内,同样出现了尖锐一幕。
季沉嫣僵硬到无法动弹:“谢绝,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畸变种即将成熟,权月暴走率急速上升,谢绝是在最危险的时候发出了试探。
谢绝故意拖缓了语调:“当然……知道。”
正因知道,才要试探。
谢绝是混沌的。
对于谢绝而言,第一目标永远是找到刻印的向导。
他头一次这样在意一个人,并且做出了行动。
季沉嫣面色一点点铁青,谢绝的举动,如同当头棒喝。
曾经对他生出过怜悯之心的那个自己,真是可笑。
她在之前还在为自己的隐瞒而一丝自责,如今看来,判断根本没有问题。
不能说出秘密。
这是一场实打实的猫捉老鼠的游戏,稍有不慎变成猎物的将会成为自己。
谢绝的乖顺只是偶尔,发疯才是常态。
永远不要小看一个人的天性。
季沉嫣直视谢绝的眼,不怒反笑的问:“阁下怎么不用自己的命来试探?”
谢绝眼神发亮:“我的安危,就能让你行动了吗?那早知道……我就不用权月了,多麻烦。”
季沉嫣愣住了。
她实在无法理解,腿脚生了根,眼前像是有一个无法逃脱的牢笼。
谢绝竟然真的因为这句话而感到高兴,纯粹的喜悦,只是因为他在她心里的分量比过了权月。
他拿别人的命当什么了?
他拿自己的命当什么了?
这样难以相处的人,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
季沉嫣:“找到那个刻印的向导,比别人的命,比你的命,更重要?”
谢绝收起了一系列慢悠悠的调调,表情里带着认真:“如果我说‘是’呢?”
季沉嫣:“谢绝,你真是疯了。”
谢绝漠视一切。
他并不是针对权月,也不是拿别人的命来试探她。
如果有用的话,他甚至连自己的命都可以当成廉价的赌金。
她想她明白了。
这便是他的本质。
“我会给权月净化,但绝不是因为你的举动,而是我自己想要去做。”
季沉嫣一步步来到了谢绝和权月面前,好似有某种平静的愤怒。
谢绝:“……”
他所认知的季沉嫣,总是过于谨慎和胆小。
也许是残缺向导的缘故吧。
根本不像是作为向导长大的。
但现在,她却主动说出了净化。
是她克服了胆小的本性,还是为他净化的向导真的不是她?
与此同时——
之前被谢绝异能挡住的屈旋,在此刻震碎了权月布下的土墙,碎石块飞散,全都砸在了三人的身上。
倘若没有哨兵保护,向导将处于危险境地。
屈旋离季沉嫣很近。
谢绝整个人笼罩在阴影当中,神色漠然得宛若神邸。
他以为自己可以坐视不管。
可下一秒,谢绝忽然间动了。
谢绝打了个响指,周围的电线便缠了上来,死死勒住了屈旋。
屈旋仍旧没有停下自己的举动,身体不停的扭动着,伸出手直对准了季沉嫣的位置,离季沉嫣的距离不过半米。
有向导在的地方,体内的植物基因便在作祟。
他的骨头都生了裂,身体扭转至一整圈,上半身和下/半/身当场被他自己扯断。
屈旋借用着双臂的力量,一点点爬行到了季沉嫣所在的位置,地上被拖出一条极长的血痕。
可与之相反的,是他欣喜若狂的表情:“向……向导……”
季沉嫣正要为权月做净化,转眼便对上了屈旋的眼瞳。
季沉嫣:“……”
若说没有受到惊吓,那是骗人的。
纵使见过太多次畸变种对向导的执着,每次都还是能刷新季沉嫣的认知。
然而她还未来得及表现,便被令一个人猛地拉了起来。
谢绝推开了季沉嫣:“碍事。”
季沉嫣脚步趔趄,也朝着楼下跌了几步,连同权月也被丢到了楼下。
“唔!”
剧烈的震动,过了好几秒季沉嫣才稳住身体。
季沉嫣以为自己看清了谢绝,谢绝又做出了更让她无措的举动。
分明马上就可以分辨出她的身份,却在危险面前,优先选择了她的命。
季沉嫣心脏七起八落,忽然间得出了答案。
谢绝认为……
救她高于一切?
那句话重锤一般的落到了脑海当中。
咚。
咚。
心脏麻痹一般的震颤。
谢绝却像是完全没有经历刚才的逼迫和试探一般,将专注力放到了屈旋的身上。
哨兵沾染脓液,便马上要暴走。
向导沾染脓液,大概率会立即畸变。
他绝不是打不过屈旋,只是忌惮感染程度极强的脓液。
由于向导并未再出现于视野当中,屈旋的狂热停止了。他断裂的上半身中,忽而长出了植物般的根须,很快组建成了一根直杆儿,堵住了流血的身体。
他猛地朝着谢绝发动攻击,指甲碎了毒一般泛着绿色,好似是叶绿素。
“你以为我是权月?会不慎中招?”
“你选错了对手。”
谢绝冷漠的微扬着下颚,暴力的操控着周围的电线,更多黑色电线缠在了屈旋身上。
在场的人都清楚,这并非是什么救世主,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