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郁放下毛笔,呼出口气,笑道:“就好像上辈子画过似的。”
他本是一句活跃气氛的玩笑话,却让谢岚裳神魂激颤,脸色更白。
上辈子?
神机阁阁主曾话里话外提醒他,说前世今生。
他坚信自己和夜郁的缘分不止如此,或许上辈子,上上辈子就有过前尘过往。
他的那个所谓梦境,或许就是前尘的碎片也不一定。
只是……
谢岚裳回想梦中的“剧情”,就算掐头去尾只看中间,他都觉得前尘大概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梦里的他们俩一看就不是凡人,而是修道者,结局肯定是死了,所以才有投胎转世,才有下辈子的轮回。
该不会是一方死了,一方殉情吧?
谢岚裳回想目前已知前尘。
他让夜郁走,夜郁不想走,而不走的下场就是灰飞烟灭。
夜郁这家伙听话的时候是真听话,倔起来也是死犟死犟的,谁都撼动不了。若他死心眼子,宁愿享受片刻幸福也无怨无悔的话……
谢岚裳越想越气,真恨不得拿今生的夜郁出气,给他一巴掌。
不听话的小崽子,就是欠揍!
夜郁看谢岚裳的表情在短短一刻钟内千变万化,滑稽得很,强忍住笑意,将这副红莲绘制完成,将笔递给谢岚裳:“题字吧!”
谢岚裳接过来,行云流水的写下自己的表字,然后又把笔递给夜郁:“咱俩一起画的,你的名字也得写。”
夜郁果断接过,在“谢清荷”三个字下面,一笔一画写上“夜君流”。
谢岚裳很是满意:“挂到那里我看看。”
夜郁立即照做。
确实赏心悦目,虽然俩人都是无名小卒,但这副画画下来,还是沾沾自喜的认为比古往今来的任何儒学大家画的都好!
次日一大清早,上完早课之后,云谨来找谢岚裳闲聊天,一进门就看见了那副挂在最醒目位置的红莲图,他当场“卧槽”了一声,颠儿颠儿的凑过去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表情要多夸张有多夸张:“这是,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早习惯了云谨性格的谢岚裳没当回事,也懒得跟他胡闹,不料云谨还挺认真,目光扫到角落里的题名,整个人呆了一下,眼珠子差点没瞪出去:“你跟君流画的?”
云谨这人吧,虽然朝三暮四招蜂引蝶,但对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那是无一不通的,字画墨宝那是深有研究——不然怎么在小姑娘面前彰显他博学多才满腹经纶的人设?
谢岚裳瞧云谨的表情,知道了这位大师兄不是在逗闷子,于是也跟着正色起来:“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云谨瞪目结舌道,“这笔法,这布局,这境界,你奶奶个腿的!放到外面,至少值这个数,不不不,是这个……”
云谨竖起十根手指头,完了又摇摇头:“不行不行,这是对此画的亵渎啊!它该是无价之宝,无价的!”
越来越夸张。
谢岚裳只当是好朋友给面子捡好听的话说,岂料云谨是真情实感的,离开之后第一时间跟简秋分享,然后逢人便夸谢岚裳和夜郁的惊人之处,说可惜他们入了修真界,若专心研习书法字画,必将成为一代大家,后世子孙临摹效仿,名传千万年。
“好看。”简秋被云谨鼓动的片刻都等不了,当天就跑来一饱眼福。
他这人可没云谨那眼光,就觉得好看,挺惊艳的,完了。
“就是为什么画红莲呢?”简秋看着谢岚裳,“白莲才跟你相配嘛!”
谢岚裳失笑:“这画的又不是我,只是一个风景。”
简秋微愣,意识到失言:“抱歉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没有说你是莲花成精的意思……”
“你急什么,我也没有别的意思。”谢岚裳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回头望去那副画,若有所思的说,“就算我真是莲花成精了,也无妨。”
简秋再次一本正经的宣誓:“你是蜥蜴蜈蚣□□精,我也爱你。”
谢岚裳:“……大可不必。”
拜云谨所赐,谢岚裳这院子成了风景区,修士们只要一得空就跑来瞻仰所谓的无价之宝。
“有那么好?”秦慕练剑的动作稍有偏差,一棵老槐树被拦腰斩断。
“我是个粗人,虽然看不懂所谓的意境,但是那画真不错,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可不是么,你要不说我还以为那是朵真的红莲。”
“莲花惟妙惟肖,风姿绰约,它这个花吧不是传统的莲花,是那种生动的,仿佛活过来一样的。哎呀我形容不明白,可能是画法的缘故,越往花瓣尖端越飘逸,有种如烟似火的感觉。”
这人如此形容,让周遭旁听的修士们醍醐灌顶。
“对对对,好像整朵红莲要燃烧起来似的。”
“听说是二公子跟夜君流合作画的,俩人的风格非但不突兀,反而浑然天成,相得益彰。我真是大饱眼福了,秦师弟有空也该去见识见识。”
秦慕握剑的手一紧,惊诧问:“他们俩画的?”
“是啊。”
秦慕心里有点堵得慌。
说堵可能有点夸张,反正就是不顺畅。
他的计划非但落了空,反而朝着他所期待的相反的方向发展。
谢岚裳没有众叛亲离,而是获得了大家更加疯狂的追捧。
谢岚裳不从云端跌落泥潭,他秦慕就没有表现的机会。
说起来,都怪苏晓那个废物!
苏家的所谓镇派之宝降妖塔,更是个名不副实的破铜烂铁。
什么上古之宝,笑死人了!
秦慕一边恶狠狠的想着,一边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悬壶门下榻的院外。
他愣了愣,第一反应就是想走。
可迈出一步后,他又绕了回来,本能敛去气息,避让耳目进了院子。
他倒要看看,那副被吹得神乎其神的红莲究竟是什么模样。
夜幕降临,太微仙宗四下都已掌灯,只是悬壶门所住的院子灯火稍暗,五间厢房,四间熄了灯,唯有谢岚裳所住正房传来阵阵烛光。
秦慕并不想大张旗鼓的惊动人,凭他跟谢岚裳的关系,怕是一进院子就会收到很不好的待遇,根本没机会一睹画作。
于是他悄无声息的靠近,提起飞身上了屋顶,站在屋顶上刚好可以透过窗户,窥见谢岚裳屋里的动静。
红莲图,他没有看见。
他看见了另一幅风景。
一幅足以让他血脉喷张,恨不得七窍流血的画面!
少年将那人抵在书柜上,不知说了什么,惹得那人失声笑起来,等笑够了,那人不知回怼了什么,惹得少年满面羞红,报复似的一把搂住那人的腰,欺身吻了上去。
那人并不抗拒,由着少年放肆的索取,甚至伸出双臂轻轻环住了少年的脖子。
月光洒下,为缠绵的二人笼上一层暧昧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