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与回忆可谓霄壤之别,殷洛缓过神来,道:“无非是会些花招。数年不练,早已生疏。”
这句回复语气毫无波澜,好似言说之人对自己功力大退听不出丝毫遗憾,连丝毫追忆当年英勇的怅然与怀念都无。
是了,玄雍之主早已大权在手,荒废武艺实属正常。
呼延宏原本也正难得沉默地站立在一旁,听到两人的对话,后槽牙紧了紧。
可他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王府派了奴役翌日便将悬赏之物暗中送入了宫内,射羿国君原本还打算再多招待几日,见二人去意已决,只得赠与了一辆马车,放他们出了宫。
殷洛毕竟也算暗中到访,走的时候也低调。临了了,射羿国君依旧积极,专程跑来相送,对车夫大声嘱咐了一番——其言事无巨细、比裹脚布还长,大体可以概括为要是你敢让新帝出半点纰漏回来一定拿你是问——虽有刻意让殷洛听到的嫌疑,内容倒也称得上真心实意。
青泽在殷洛之后上马车,上车之前被射羿国君神神秘秘地拉住。
堂堂一国之君一脸猥/琐地往青泽怀里塞了一小盒脂膏,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小兄弟啊都是老哥的一番心意之流的废话。青泽完全没听懂他在说什么,探出抹神识,确认其内没有奇怪的气息,秉着给自己的东西不拿就算丢的原则很不客气地收下了。
刚刚转身欲上车,又被拽住。
有什么不能一次性说完的?青泽皱着眉头转过身,讶异射羿国君没有刻意做出或假笑或夸张的神情的时候原来是这个样子。
他眼尾已经有了细细的皱纹,见青泽转过身来,又塞了一小盒围棋给青泽,拍拍青泽的肩膀,说:有缘再下啊。
青泽收下围棋,终于坐上马车。
呼延宏比试后便不再出现,任射羿国君软磨硬泡、连哄带骗、生拉硬拽也丝毫不给面子,俨然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不过他对殷洛一向称不上友善,来了也不一定是好事。
木质车轱辘吱呀吱呀慢悠悠地转,不一会儿就出了皇宫,侧窗听得街上一片嘈杂吵嚷。殷洛掀开侧窗布帘一角,看了一会儿外面,便听青泽低声叫他把布帘阖上。
青泽初上车时神情仍是闲适的,与收拾好的包袱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之后神色就有了些变化。
马车要驶到下一处歇脚的地方还需些时间,他似乎有些焦虑,烦躁地用修长的手指不间断地轻声敲击着车梁,终于下了决定。
见殷洛阖上布帘,青泽停下手指敲击的动作,在悬赏中翻找了好一会儿,在马车里打开了存放鳞片碎片的盒子。
黑色的碎片被包裹在一块红玉般的琥珀里,一丝气息都不曾泄露。琥珀上有一道道密密麻麻的划痕,想必曾被尝试破坏过数次。
看到那片其貌不扬的碎片青泽才长吁一口气。他打量了一下包裹着碎片的琥珀,嗤笑一声,轻而易举炼化了珀体,完完整整暴露出其内的鳞片。其上被飘飘渺渺的黑气团团包裹,不过才拿出来数秒,连青年手上都缠绕上了藤蔓似的黑雾,张牙舞爪好不丑陋。
青泽转了转眼珠,从怀里拿出当初殷洛给他的那个碎片,同这枚碎片摆放在一起。两枚形状不一的碎片安安静静卧在修长白皙的手中,青泽试着拼了拼,发现缝隙并不能贴合在一起,便又从怀中摸出了几片相同材质的碎片,一一比对了,终于找到一块放到中间,眼见恰好得严丝合缝,便有些得意得笑了笑。
笑过了又噘了噘嘴,魔怔了似的可惜着拼出来的轮廓楞个奇怪,委实很不完整。
殷洛看了,不知从何升起一股浓浓的不安。
青年把拼到一起的三枚碎片递到他面前,带着神神叨叨的语气道:“喏,给你开开眼,这可是龙的鳞片呐。”
他的手指痴痴地摩擦着鳞片,神情似怨似喜,如同看不到越发浓郁扩散开来的黑雾。
“这鳞片上的黑气是被魔气具象化的‘怨’。鳞片之主当年被人皇以庇佑人族为由斩杀于淮水,扒下的逆鳞染了魔气,对人族与人皇生了‘怨’。哪怕当初斩杀他的人皇早已身死,‘怨’也仍被历代人皇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