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莽的朔州边陲之地,自古以来便是一片荒凉戈壁寸草不生,而安塞村是这片边境唯一可称得上是有人烟的小村落,村民大都习惯了这里恶劣干燥的环境,平时里年轻力壮的男性去很远的长着稀疏低草的地方牧羊放牛,全村也就百八十户人家在好些年前安塞村还是有不下千户人家的大村落,那时的朔州边境不像现在这样满眼望去一片苍茫荒地,而是一片恣意生长的大草原,然而多年前的持续四年的大旱灾灭绝了生机,很多村民都陆续搬离了世代生活的地方去往州内扎根繁衍生息,很多都有所作为,而一些大商贾州官祖辈大都是安塞村的那批搬走的村民。
而此时本应当村里男子牧羊归来的时候,村子里却是异常安静,安静的有些诡异。
残阳映照着苍黄的大地,忽的,一粒砂砾跳动起来,紧接着便是一粒又一粒的砂砾上下跳动,大地微微颤抖着,似乎远方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来了···
远处天地一线的地平线忽然扬起了飞沙,然后不知何来的狂风席卷了莽莽荒漠,沙尘暴如同一堵直达天际摧枯拉朽的巨大沙墙缓缓推进,所经之处只剩飞舞的狂沙弥漫着天地。
而后一声简直让人双耳失聪流血的吼叫自沙暴后响起,等到沙暴平息消散,余晖下的安塞村已经不复存在,土块砂砾堆砌的墙体只余下尚能辨认的轮廓,昨日还升起炊烟的村子顷刻间变成了一座死村···
而后安静的村子废墟中传来一声声低沉的嘶吼,一头头身形巨大长着倒刺一般乌黑皮毛瞳孔猩红如血的狼形妖兽在废墟里寻找着什么,除此之外还有形似牦牛头部长着一对像是铁浇铸的尖锐大角的牛形妖兽焦躁地踩踏地面,震起灰尘···
寻找一阵无果之后这群妖兽齐齐向西奔去,无数的妖兽宛如一道散发着可怕猩煞之气的铁流在这片大地上肆意狂奔,那架势真是要把这大地踏破,而妖兽所奔的方向正是朔州境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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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云关内,镇北王座下的五大统领中的三位集聚在营帐中,幽云军五大统领皆是灵丹境修为,分别掌管着幽云军的五大精锐军营,先前奔赴朔州边境驱散百姓避难的一支卒的骑兵便是五大精锐军营之一的隼羽骑营的一支轻骑,隼羽骑营极擅马上作战,通常以轻骑为主冲锋重骑为中坚力量,而弩手则是致命一击的关键,通常能以绝佳的配合击杀妖兽,而隼羽骑营的统领燕靖灵丹境初期巅峰实力,即便在整个辰国而言也是不俗的境界,若是在宗门里便能捞个外门长老当当了。
此时的三位大统领徐叡,叶白渠,曹彰正坐在一张雪貂皮毛织成的毛毯上,同为大统领的燕靖领令去了朔州,而那位被他们称作麻子的幽云军步卒第一精锐营的统领何堰则是率领八千装备精良的重甲步卒前去幽云山脉脚下设置防御壁垒去了。
三人喝着当地人送的青稞酒,酒香清爽醇厚,几大碗下肚却一点醉意都没有,性子爽直的曹彰骂骂咧咧吐槽了一句“娘的,这酒尝着挺滋润的,怎的一点酒劲都不上来,莫不成是给娘们喝的?”
“据前方哨兵得到的消息来看,那第一群妖兽已经踏入朔州边境了,而且这群妖兽数量很多,主要是蛮狼和角牛兽居多,还有一头蛮狼首领和角牛兽王,约莫是有灵阶二级的实力···”
一个嘴角长着瘊子的统领徐叡大灌了一口酒后,忧心忡忡地说道,这次不同寻常的兽潮不仅时间不同于之前就连妖兽奔袭的地点都有些偏移,徐叡总感觉这次兽潮处处透露着异常必然有妖,只是说不出来原因。
“这次兽潮确实有很多奇怪的地方,往年兽潮都是直奔幽云关而来,可没想到是远在西边的朔州最先遭受袭击,朔州东北部是一片戈壁荒地就连州城也是干燥了多年整个朔州基本上都是旱地为主,只有些零星的草地给人们牧羊用,这朔州牧周敕也不是个东西,昨日燕靖去朔州城主府让他安置逃难百姓,这周敕尽是理由推辞,还是燕老二亮刀这货才认怂。”曹彰接着说道,飞沫四溅。
徐叡用袖口擦了擦脸,一脸鄙夷地瞥了曹彰这个粗俗大汉,然后眼睛又瞥了一下营帐外的那顶不起眼的营帐中灯火摇曳的火光,轻叹着说道:“昨夜大将军收到皇城的信后就一直锁着眉头,不知道是不是世子那边出什么事了”
“那世子殿下我瞅过一眼,那还是十多年前王妃带着才束发的小世子偷偷来到了幽云关,那模样长得像个水灵灵的闺女,唇红齿白的也是随着王妃相,那小崽子可皮的很,当年骑我头上薅了好几根胡子,往爷爷水囊里偷偷撒尿,想想现在还来气,要不是将军的崽,爷爷非得把他屁股打开花不可。”
曹彰气狠狠地说道,他是跟在镇北王身边最早的大统领,那时的叶渊才不过是个深得大将军器重的校尉,他也只是个叶渊手下的小卒长,有模有样地掌管着百来号人发布施令,曹彰当卒长的那段时日感觉自己就是个“小将军”,也感觉自己一辈子当个卒长也不错了,可没料到当初的校尉成了如今的镇北王,而自己也成了一名统帅两万多步卒的统领人物,是个正儿八经的将军了。
闷葫芦叶白渠也难得插一句:“世子那么小那是有童真童趣,没读书读傻了,而且你是咋晓得世子殿下往你水囊里撒尿的?莫不是你···”叶白渠说到这里突然停住,而一旁的徐叡却是突然意会到了什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抱腹倒在地上笑个不停。
曹彰那一个暴脾气,猛地一拍桌案,抄起绑在腰间的一柄虎头刀就对着徐叡大声骂道:“徐瘊子你敢笑你爷爷,爷爷剁了你!”
徐叡跟曹彰也是死对头了,根本不怕曹彰那柄号称沾过千人血的虎头短刀,一脸戏谑地在自己脖子上比划着砍头的手势,慢悠悠开口道:“老子可不怕你的刀,都是灵丹境小成初期的修为,咱可谁都不能耐可谁,我劝你还是收起来,免得大将军看到又要罚你绕着城墙跑个三圈,啧啧啧。
而曹彰那肥肉横生的脸上也是微微抽搐一下,冷哼一声坐下去不去理会这个家伙。
“行了你俩就斗嘴本事强,大将军这都待在那里大半个时辰了,咋还不来讨论情势。”叶白渠看向营帐外说道,试图扯开话题。
而一盏烧着羊油的铜灯已经快要烧完了,钵子里的油烧的只剩下黄黑色的让人作呕的样子,一抹几不可见的黑烟随着灯火飘散,桌案前的男人写下最后一个字,一个漂亮的收勾提笔在旁人看来还真有几分书法大家的味道,实则在几位统领眼中大将军在行军打仗上是顶顶的大家,但在舞文弄墨方面就是个一窍不通的臭篓子,当然这也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昏黄忽灭的光照的大将军鬓发上的根根白发很是明亮,只见这位大将军将写满了歪七扭八字的信卷成细长状塞进那个小竹筒内,掀开帘子走到外头吹了个响亮的口哨,旋即那青羽红眼的海青隼如ru燕归巢般落到了叶渊臂上,将小竹筒绑好后,海青隼扑棱着翅膀飞快地向着皇城飞去。
叶渊感觉一阵腰酸背痛,不由得用手锤了锤脊背,嘴里喃喃自嘲道:“真是老了啊~”
叶渊突发奇想地走到了关城外,似乎忘记了还有三个大统领傻愣愣地待在营帐里等着他来探讨对策情势呢,幽云关的夜空总是这般星星稀疏,铁青的弯月像钩子挂在森冷的天幕上,冷风呼啸着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北斗星遥指着北方,延伸成斗转星移的苍凉。他看见参宿安静地停在朱雀的身上,商宿不知所踪。
镇北王在当初王妃病逝后,便喜欢上了和孤独作伴,也许真正的强者总是免不了孤独。
“臭小子,老爹老了,等这次平定兽潮偷偷去皇城见你一面,不然指不上下一次见面就是阴阳相隔了,老东西安耐不住耍阴招就别怪我找上门了!”镇北王眼中闪烁着冷光简直比那天上的银月还让人感到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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烨阳城,皇宫内闱一座偏殿内,身穿蓝锻绣着四爪蛟蟒大官袍的大宦官赵璟端坐在太师椅上,这位面白无须唇红齿白一副阴柔至极的大宦乃是辰帝的心腹,同时他还有个很少有人知道的骇人身份——皇城七十二位暗影卫的头子,而且作为八岁入宫做阉人的赵璟伺候自己的小主子便是现在的辰帝,有着一身扎实本领的赵璟因缘得到了一本邪恶有悖人伦的功法秘籍,于是一路高歌猛进在一些被天下武修唾弃的歪路上越走越深,到了如今,赵璟已然成了灵丹境的强者,而这一境界却是拿数不清的人心肺堆积的。
“那陈莽死了也不冤,这‘死而复生’的镇北王世子突然出现在皇城倒是在咋家的意料之中,不过没想到这世子竟能有这等本事,倒是稀奇有趣,那可怜的家伙就找个候补的换上吧,至于这爱出风头的世子,上头也没个声音,昨晚听探子说被个黑衣刺客刺杀未遂,咋家不用猜就知道是那帮一直捂着窗户纸的干的,最近这几日不得安稳了,个个给我把镇北王府盯紧点,别出了什么岔子,不然咋家就拿你们的心肺下酒吃了···”赵璟缓缓说道,说道最后一句话时,空气中油然而生的一股血腥的煞气让蹲着的一排排暗影卫心中发怵,头皮发麻。
赵璟挥手示意众人退了,随后回到屋内,一双白皙不似人的手中拿着一颗血淋淋的鲜肺。这肺是一名不幸孩童的,孩子和母亲不慎走失,这孩子走着走着不知走到了哪里,一片死胡同里站着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之后孩子便被绑起来再睁开眼时四周都是一片阴冷潮湿的监狱铁墙,而一个像是屠夫的男人正擦拭着手中雪亮的锋利大刀,面露可拍至极的阴森笑容。而后孩子的心肺便送进了大宦赵璟的屋内···
赵璟一口吃掉了这对他大补的肺,嘴角溢出一丝血,他用细长的舌头舔了干净,很是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