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书不再说什么了,他已经无法评价,只能脚步虚浮地站起身,说,“去后院见势儿他们吧……管家刚刚报了,他们今天有在府里。”
势儿是沈三的小名,苏宝珠听到的时候愣了一下,才意识过来。
都说父母看什么时候的孩子都是小孩子,估计刑部尚书看这位三四十岁,孩子都要出嫁的沈三,也还是孩子。
苏宝珠:忽然有奇怪的恶寒感。自己的儿子是儿子,孙女倒不是孙女了。
刑部尚书并没多说,话题止歇,一行人安静地往后头的正院去。
到了正院,里头倒是很有些热闹的声音。刑部尚书到了门口,掀帘子的丫鬟早进去通传——于是里头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门口的守门丫鬟躬身道:“请老太爷安,大家都在呢,沈五小姐昨天回来,现在正聚在一处聊闲天。”
刑部尚书不免停下脚步道:“是我来得不巧,打扰了他们的谈兴。”
苏宝珠脚步一时没停下来,原本敬长辈,站在刑部尚书一步后的位置上,现在因此反而站在前面了。
恰好听着刑部尚书的这一句,苏宝珠下意识回过头看他。
目光相触,刑部尚书竟不由得侧过视线,沉默片刻,说:“进去吧。”
系统:刑部尚书好像在心虚什么?
刑部尚书的心虚有些明显,到了令人怀疑他是不是装的程度。不过苏宝珠也不在意他的心情,停了两步,等刑部尚书先进正厅去,再也进正厅。
厅里人还挺多,刑部尚书挨个介绍过去,众人各自见礼。
二房的夫人在,三房、四房、六房的长辈也是齐的,小辈也零星站了几个。出嫁回家的沈五娘坐在艾夫人的身旁,亲亲密密的样子。
沈七七也在,站在艾夫人身后,见到苏宝珠时眼神骤然一亮,悄悄递了个笑脸。
刑部尚书把苏宝珠和宋徵昕也都介绍给沈府里的人后,就道:“今日苏姑娘和宋姑娘来访有要事寻势儿一家子,其他人若是没别的事,就先散了吧。”
话音一落,二房夫人并没犹豫,立时起身,就要率先告退。
苏宝珠蹙眉,立刻出声拦了:“等等。”
众人有的已经跟着二房夫人站起身,听着苏宝珠的动静不由一愣,站在原地不动。胆子大些的,已经悄悄看刑部尚书和二房夫人的脸色。
刑部尚书的脸色有些僵,心虚中带着被违逆的恼火。若是刑部的官吏,见着他这副模样定然是要心头一咯噔的。但苏宝珠毫无犹豫地把话说完了:“都留着,不用急着走。”
二房夫人已然依言坐下,全然不管刑部尚书怎么想。其他人见着面面相觑。他们也耳闻过苏宝珠的威名,万一惹她不爽了,扒出自己宠妾灭妻、放印子钱等破事,那不是麻烦?
犹豫了几息,他们也都纷纷坐回去,甚至谨慎地只坐了半张椅子。
苏宝珠见着点点头:“我今日是为沈七娘而来,其他人姑且做个听众,也听一场热闹。”
刑部尚书看着几乎要发火——他才是沈家的主人!但苏宝珠还在,他努力把恼火和心虚都压制住,只剩近乎无奈的口吻:“是,沈七娘新定的婚约,非议不小,于是苏姑娘也来过问一二。”
系统:什么叫做“苏姑娘也来过问”,一副宿主闲着没事掺和别人家事的样子!
苏宝珠笑道:某种程度上,我确实是在掺和别人家事没错。
苏宝珠是浑然不在意,只看着刑部尚书,要他往下说。一时,沈家人看向苏宝珠的眼神又有些异样。
“不仅是非议不小,”沈七七却在这时咬牙开口,“我求夫人收回成命,夫人不许;老夫人被气病,姑嫂爱莫能助,近日又是多事之秋,我无可奈何,求了苏姑娘,劳烦她来走一遭。”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谁准你这贱皮子自作主张的!”艾夫人登时大怒,起身就要赏她一巴掌。
宋徵昕带来的大力侍女立刻去把艾夫人拦住,艾夫人要挣扎,沈七七趁机退后两步。沈七七原先站的位置是类似于丫鬟的位置,中间门有重梨雕花椅子拦着,这一退,艾夫人仓促之间门便打不到沈七七了。
苏宝珠只看着刑部尚书,甚至还有心情笑。刑部尚书头皮发麻,又羞又恼,立刻喝止道:“都闭嘴!客人来访,如此闹腾,成何体统!”又吩咐侍女们给两位小姐备座。
沈七七小心翼翼地要往苏宝珠的位置那挪,被今日当值的春华一把拉过来,按到苏宝珠身侧。苏宝珠赞赏地点点头,往沈家备好的客位坐,沈七七不敢坐客位,就坐了一旁的小杌。
艾夫人也在刑部尚书的目光下愤愤不平地坐好,只是嘴巴里还不干不净地嘟囔着什么。沈五娘都禁不住,小推了推,低声劝慰了几句。
系统:现在人已经齐了,而宿主的卡还没抽,宿主之前说这事儿很简单,那宿主打算怎么分说沈七七的事?
确实,有不少人用好奇的目光看着苏宝珠。在他们的印象里,苏宝珠仗着不少侍女侍卫,在京城搅风搅雨,掀出不少东西。
这次苏宝珠来沈府,会扒拉出什么呢?
苏宝珠:我不分说。
系统:啊?
系统:宿主不分说,那宿主打算怎么处理啊!?
苏宝珠已经安详地看向刑部尚书,笑道:“沈老大人,您自乐土三年起便为刑部尚书,审问分辨一事,定然在行。毕竟是在沈家上,我也没越俎代庖的道理。沈七娘的这婚事如何定,还请沈老大人您来明断。”
刑部尚书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系统:宿主这招太狠了呜呜呜。宁愿明里暗里用威势和前途威胁刑部尚书,让他来审,也不抽卡。宿主是真的,是真的不爱抽卡啊!
苏宝珠:我其实想问很久了,我抽卡你有绩效吗?
系统:有。
苏宝珠:……那没事了。
沈老大人毕竟是沈老大人,在沈府内绝对是一言九鼎的存在。他又是刑部尚书,许多事只是不想管,而不是不能管。
他克服心理难关后,就命人请那沈七七的所谓未婚夫来,又直接命三房夫妇出来站着。
艾夫人还想闹,刑部尚书淡淡的眼神瞥向五娘,艾夫人一个激灵,登时低下头。
接着事情就简单了,刑部尚书把艾夫人院里的丫鬟都问一遍,连着艾夫人也一起问。三两下就审出了艾夫人的事——
为母不慈,苛责庶女,勾结地痞让地痞伪装成皇亲国戚,要庶女嫁过去。还以庶女的生母做要挟,要庶女的生母连着三天三夜的伺候。
原因甚至很简单,艾夫人两个亲儿子,一个儿子在京城严打后花了一大笔钱免去牢狱之灾,又和孙彬成一样被查出得了花柳病。另一个儿子年龄尚小,但身子骨一直不太好,病恹恹的。一个亲女儿沈五娘,嫁了吏部侍郎的小儿子,府学曾说他下次考举人定中。只是嫁过去才知道,他四体不勤,不知内务,沈五娘一个人操持家务,疲惫劳心,怀了孩子后没留住,现在心神俱疲,只能回娘家稍得安慰罢了。
——三个孩子都不省心,艾夫人又见着沈七七聪慧,三月两季地带她出门聚会宴席,她衣饰寻常,却总能凭借诗文词赋得到褒奖,宛如明珠闪耀,令艾夫人看着咬牙。
参加个宴会而已,做什么花蝴蝶一样?她这个庶女全然是有意出风头!
更可气的是,吏部侍郎夫人全然不顾沈五娘嫁给她儿子,公然夸七娘风姿绰约,才识过人。这是什么意思?!
于是,潼地偏远,那举人又自夸自卖,看就知道不是个好的,便安排七娘去嫁。
偏巧那举人被扒出和北里女子有旧,潼地又整个都出了事,人人避之不及,不可能让庶女去嫁。
艾夫人呕得不行,偏偏庶女还得了沈老夫人的心,沈老夫人躺在床上呢,还记得要人帮忙看看,有意让沈七娘高嫁。
艾夫人彻底怒了,要高嫁是吧?嫁给二流子,让她高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