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寿清堂漫步而出,徐穆秋没有直接带着晴雯回到他的小院,而是来到了侯府的后花园。
这花园原叫慎园,取谨言慎行之意。他出生那年,府中众人喜不自胜,但此时小儿易夭折,不为人力左右。
为图个吉兆,祖父徐涞亲自为这花园更名润秋园,水生万物,滋润绵长,意在护佑孙儿快快顺利成长。
此时的徐穆秋五味杂陈,来到这方世界已有一年之久,几可以说是碌碌无为,上有金手指在身,下有富贵身份托底,居中还有个奇人师傅,白得了十年苦修在身。
照理说,这就是别人的终点,该有所作为才是。
但仔细算来他徐穆秋又做了何事?
只是与那王府世子斗殴两回罢了,一回是为了善功,一回是为了面子,救人也不过是顺手而为。
他倒是还去国子监读了两天诗书,可亦不曾用心,那监内魁首不过是靠善功所得,取巧罢了。
今日所听所闻,让他内心深处受到了天倾地覆般地冲击。
原来哪怕在自家祖母与母亲的眼中,他也不过是个,惹了祸事,还要此刻正浴血疆场、卫国戍边的祖父归家护佑的孩童。
可能在张氏、金氏的眼中,他自幼离家,无亲族教养,行事幼稚些也属平常,也就不愿苛责于他,甚至有放纵之意,或许是为了弥补于他。
所以,并没有用侯府正牌世子世孙的标准来约束他,而是希望潜移默化的影响于他,可谓是用心良苦。
但说到底,还是把他当成孩童罢了。可祖母,母亲不知,徐穆秋自己又怎会不知自身底细?
他前世可虚度了二十几载的光阴,又怎么能算是个孩童呢?
其实徐穆秋明白,他只是被这泼天的美事砸蒙了而已。
前世也只不过是个平凡人物,哪里有过今生这般际遇?
正是这际遇来的突然,才会让徐穆秋变得张扬肆意。
原来他真的可以过上这种,每日清晨给祖母,母亲请请安;晚上与好友喝喝酒;忙时不过读读书;闲时只是遇美人的生活。
这快意的日子,让徐穆秋不愿也不肯去想,他为何而来?大千功德镜为何落到了他的身上?一心沉迷在,他从未有过的风花雪月里。
直至今日,在那寿清堂前,听到祖母与母亲的对话,才让他记起前世听过的一句话: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大庆秦氏坐拥这江山,至今已六十有九。但大庆朝,并没未因历时日久,而变得国富民安、河清海晏,反倒山河动荡,有盛极而衰之相。
照理来说,国运不过七十,玄宗皇帝可称得上英明神武,吏治还算清明,底下百姓也能吃饱穿暖,此时正应是王朝最鼎盛之时,怎会盛极而衰?
这就要从庆太祖覆灭元朝时留下的后患说起了。当年庆太祖率兵攻破大都后,已是兵疲马困。元朝余孽趁势,退往漠北上都据守,未竟全功。
后来,庆历七年,因章华太子之事,复攻北元,大胜。本可一鼓作气覆灭北元,怎料庆太祖旧伤复发,急返神都养病,才同意了北元割地赔款,平息战事。
可庆太祖一病不起,于庆历八年驾崩,皇太孙秦沐诚继位,时年九岁,即庆玄宗。
老皇驾崩,新皇临朝,自然不会是一帆风顺,政务需要处理,宗室亲王也不安分,于庆历十二年发动了叛乱,史称“五王之乱”。
覆灭北元之事也就成了空谈,一再拖延。这一拖就是二十余年,等玄宗再想提及,北元剽悍的蒙古骑兵已缓过气来。反观大庆,却因那场惨烈的内战,将星陨落,精锐尽丧。
即便这样,在庆历四十年,北元大举入侵之时,庆玄宗依然率军击退了敌军,但自保有余,也无力再战。
之后的年月里,大庆与北元展开了漫长又惨烈的拉锯战,可谓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强弱转换并无定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