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浔错愕的目光中,十二岁的少年上前,移动着步伐,双手交叠作揖,旋即抬起头仰望着南浔,目光端方又规整道:“叶公子,很不幸,叶世叔,适才驾鹤。”
心内泛着微小的涟漪,南浔低下了头,恰巧对视上穆柏郁端正的目光。
虽是稚龄,可眉目间不经意间露出来的那股沉稳几乎不啻于成年人。
只听那位尚且年幼的开山鼻祖似是因为变声期,而略显沙哑的声音低沉道:“节哀。”
南浔没有哀痛,他不是叶汇。
不是那位叶裕家主的幼子。
“叶世叔临终前,让我告诉你。”旋即便见那位尚且幼小,还未经历过诸多纷乱的鼻祖抬头道:“隐鳌于数月前,已游入无尽海,无需担忧。”
无尽海,南浔想了想。
那是雍州的一座湖泊,名为海,可它确实只是一个湖泊。
穆流芳的宝剑梅寒霎时间飞腾而起,悬在了南浔身前,剑尖嗡鸣震动着,便见穆流芳回眸望过来,威严道:“叶汇,你离开。”
蓦然一道剑光从寒光岑岑的宝剑上荡出来!
一切的发生不过须臾,下一刻,那强势的剑光竟将南浔全身护住!
身前的穆流芳抬起下颌,剑眉挑起声音不容置疑道:“叶家血脉,仅剩下你一人,回去!”
下一刻,望着这一切,乔一尹猝然间抬步上前,对着穆流芳的方向作揖道:“师父,既已选定闻师弟继承您的衣钵,该剑法过于精妙,恐怕闻师弟现在尚且不能完全驾驭。弟子请求,未免不测,闻师弟也当远离此地。”
惊骇刹那席卷了心脏,心脏陡然痉挛颤抖!
余非凡这归一剑法可不是从穆流芳那儿学的!
南浔呼吸陡然一滞,下一刻就见那合体期大能转过了眸子目光射向了余非凡,南浔不自觉的向后迈步,靠近余非凡几步,又微微上前,将余非凡略显瘦削的身体挡在身后,抬起下颌回望穆流芳。
不过只是与合体期大能对视一眼,南浔顷刻间便觉得肩上仿佛背负了一块巨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掌心渗出了细密的汗液,周身的空气仿佛都沾染了糖水,变得分外粘稠流动缓慢。
隐藏于内心对力量的渴望骤然间喷发出来,南浔唇角温和的笑意敛迹,拳头攥起,抬起了下颚,毫不退缩的对视着穆流芳沉思的目光。
穆流芳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逡巡在南浔与余非凡之间,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蓦然听到身边有衣料摩擦声,白衣若皎月滑动占据了眼角余光,便见余非凡上前一步,与南浔并肩站在一起,信手拂平衣服上的褶皱,旋即抬首,坦坦荡荡的任由穆流芳打量。
一直紧缩的心脏骤然间感觉有春风拂过,笑意如同荡漾在湖面上的波纹徐徐绽开。
某种异样的感情登时充斥在心田,那种情感却似乎滋长了心田内的火焰,使得心脏犹如沸腾的热水跳动不停。
南浔不禁忆起曾经在书中看过的主角,他自信不熟少年,他霜雪般的皮囊下隐藏着一往直前的、炽热的心脏。
想起方才下意识的举动,回忆了曾经不自觉护在余非凡身前的举动,南浔略微错愕,错愕之后只觉啼笑皆非。
余非凡他……岂会是需要人保护的人?
思及此处,南浔微微歪头,从眼角泻出去的余光中,去扫视着余非凡琼树般清瘦的身形。
身侧的余非凡目色清冽,在合体期大能的注视下,整个人面容没有分毫变化。
可是他的脊椎,却挺得笔直,细细查看,似乎亦有几分紧绷。
许是因为注意力全部凝聚在余非凡身上,竟未察觉出肩上的威压已然轻松了不少。
在南浔端详余非凡的时刻,穆流芳的声音陡然穿插进来将南浔从莫须有的思绪内拉回:“一尹说得有点儿道理,你们两个不用参加战斗了,离开吧。”
骂战还在继续,城楼上虽说气氛燃烧了起来,可却依然难以掩藏底下的暗潮汹涌。
似是晴天霹雳,所有覆在头顶的威压在一刹那被聚敛。
瞳仁骤然睁大,错愕使得南浔猛然抬首看向了穆流芳!
只见穆流芳绷起了面容,略显平淡的移开了目光。
犹如堪破了南浔二人的心思,穆流芳陡然望向了余非凡道:“我有一剑法,甚为精妙,如今且赠与你。”
喜从天降!
然而南浔却瞳孔倏然骤缩,诡异的想法从内心深处滋生,激得他脊背爬起了寒意。
莫非穆流芳……看透了“叶汇”与“南浔”皮下都已经换了灵魂?
似是猜透了南浔的心思,下一刻穆流芳的声音猝然响起在耳畔:“两位既怀着目的,若是得偿所愿,还请速速离开。”
战栗感从脊背蹿上了心脏,凉意几乎要淹没南浔的心脏。
既然是幻境中的人物……为何还能看穿两人的身份?
犹如一道闪电划破了脑海中乱如麻的思绪,南浔顷刻间明白了缘由。
幻境……也不是凭空捏造的,而是攫取了先人的一缕魂识置于此境。
所以说……只是合体期大能的一缕魂识,就能轻轻松松勘破皮囊下的灵魂吗?!
内心难以言喻的震撼让南浔猛然抬首,望向了堪称端方君子的穆流芳。
只见穆流芳眸色中不见分毫异样,仿佛对皮囊与灵魂不符丝毫不觉震惊。
他抬了抬手,怜爱的上前摸了摸穆柏郁的发顶,唇角微弯略显慈爱道:“本以为只是虾兵蟹将,可以给你练练手,可……”
便见那位大能眼底闪过一丝寒冽,继续道:“你还记得饮冰室怎么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