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声问阮漠寒:“你猜上周的今天,我和艾咪在隔壁做了些什么?”
她暂时放开阮漠寒,把阮漠寒微微拉离镜面,转了个身,自己揽住阮漠寒的肩。
这样,就两个人都是面对镜子了。
阮漠寒微微垂眸,打量镜子里的简烁,带着一脸妖冶的笑,眼角一片瘀紫,鼻尖一点红,嘴角的乌青正中央有微微一道裂口。
简烁比艾咪伤的更重,此时的脸还像调色盘,又像远古已经灭绝的妖异的花。不知她主动把自己往玻璃门上撞时,用了多大力道。
真的疯子。
阮漠寒又看向自己的脸。
淡漠,清冷,没有一丝表情。
只是唇角,刚刚紧贴着简烁的嘴角,就沾上了简烁伤口的一点点血。
她的口红被简烁吃掉,原本清淡的唇色露出来。嘴角的一点血,就成了整张淡漠脸上的唯一亮色,猩红的,格外刺目。
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异类,逐渐被妖物同化。
简烁在背后揽住她的肩,手指刮过她的耳廓,妖魅笑着:“你猜,我有没有这样玩她的耳朵?”
阮漠寒望着镜子里两人的身影沉默,神色淡漠如昔。
简烁像在玩一个极其有趣的游戏,滚烫的唇又贴上来,咬着阮漠寒的耳垂,抵着阮漠寒的那颗小痣,柔软的,带着裹挟的力道,像食人花的花蕊。
“你猜,我有没有这样吻她的耳垂?”简烁声音低而魅惑:“对了你知道吗,她的耳朵上也有一颗痣。”
“不在这里,在……这里。”
简烁舌头上移,从阮漠寒的耳垂,一路往上,舐到她耳廓。
阮漠寒浑身一阵本能的抖,但很快被她控制住。
她知道艾咪的耳廓偏下方有一颗小痣。
艾咪每天扎一个马尾,双耳露出来。阮漠寒的眼睛比寻常人敏锐,她不可能看不到。
让阮漠寒没想到的是,简烁也注意到了。这个寻常人极易忽视的小细节。
她在心里再一次确认,简烁比她以为的更细致,也比她以为的更聪明。
妖物。
衬衫一阵窸窣后,阮漠寒盯着镜子里自己的窄裙,起了一道道褶皱。
简烁发出一阵妖气十足的笑,手抬起来,装模作样的打量自己的手指:“你还是没有很大感觉,是吗?”
今天阴天,空气里有霾,于是连天空中乌黑涌动的云都看不到,只剩一片白茫茫的烟,让人如置身迷雾森林,身心茫然,找不到出路。
整个房间,其他区域都没有开灯,唯有玄关处一盏浅黄的灯,格外刺目。
照的阮漠寒和简烁两人,像舞台上唯二的两个演员。
简烁扯起嘴角笑着,在自己手指上舔了一下:“没关系。”
“游戏就是要这样才好玩啊。”
她放开阮漠寒,自己往房间里走,对阮漠寒:“在那等我。”
******
留在原地的阮漠寒,瞥一眼地上自己的大衣。
大衣里歪倒着两只高跟鞋,阮漠寒把高跟鞋捡起,穿在自己脚上。
她又跟简烁差不多高了。
简烁很快回来,阮漠寒瞥一眼她的手里:“这就是你的游戏?”
简烁举举手里抱着的东西,耀武扬威的:“怎么,你不配合?”
“配合。”阮漠寒淡淡道:“我说了,收钱办事,天经地义。”
在周六下午两点到四点这个时间段里,她是简烁的“金丝雀”,简烁是她的“小白鼠”。
两人各取所需。完美的游戏。
“自己脱。”
阮漠寒抬手。
黑色的窄裙滑落在地上。
简烁抬手,指尖微颤,手指冰凉。
阮漠寒问她:“你抖什么?”
“冻的。”
“不开空调?”
“不开。”
简烁手里的,是三明治店的工作服,竖条纹衬衫,卡其色短裙,艾咪每天穿的那种。
简烁把衬衫给阮漠寒穿好,又一颗一颗,系好扣子。
阮漠寒低头看着她系扣子,她浅棕色的长发垂下来,发尾垂在简烁浓黑如墨的头发上,叠在一起。
简烁又给她穿裙子。
阮漠寒扶着简烁的肩,左脚迈进去,右脚迈进去。
“嘶啦”一声,腰带束紧。
简烁狠狠用力,捏着阮漠寒的肩膀一个转身,阮漠寒垂在简烁墨黑长发上的发尾飞扬起来,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看。”
简烁再次从背后钳住她的肩,让她看镜子里的自己。
“还差最后一步。”
简烁纤长的手指一开一合,套在手指上一根淡紫色的头绳,就被无限迸开。
跟艾咪用的一模一样。
简烁哼着一首歌谣,手指插进阮漠寒一头柔顺的浅棕色直发:
“大兔子病了,
二兔子瞧;
三兔子买药,
四兔子熬。(备注1)”
她絮絮的声音含混不清,化为一片模糊又怪诞的背景音,好似专注力全在自己的手指上。
手指的力道并不轻柔,遇上发丝里的结,带着力道拉开,连带着阮漠寒的后脑勺微微向后一晃,
头皮酥麻微痛。
简烁把阮漠寒的一束长发握在手里,用浅紫色头绳绑成一个高马尾:“好了。”
她退开一步,笑嘻嘻的,像一个孩童在欣赏自己刚刚画完的杰作。
阮漠寒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竖条纹衬衫,卡其色短裙,浅紫色头绳绑的一个高马尾,青春无敌的打扮。
像艾咪。
可一双极致淡漠的眸子,一张毫无表情的脸,薄而透的丝袜加黑色高跟鞋。
又是阮漠寒。
极之的清纯,极之的淡漠,在此时的阮漠寒身上奇异的融合在一起。
简烁在她身后舔舔嘴角,像只饥饿的猫。
******
阮漠寒竖躺在床上,脑后垫着的鹅绒枕很软,微微撑起她的头。
她的一双眸子半垂着,就能看到窗外白茫茫的霾。
让整座城市,变作一片迷雾森林。
简烁横躺在她的小肚子上,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手指无聊的捏着墨黑发尾一晃一晃,扫在阮漠寒的皮肤上。
“有点痒。”阮漠寒打开她的手。
“哦。”
简烁无聊的扭了扭,一双妖魅却空洞的眼,瞪着天花板。
阮漠寒扭头,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瞟了一眼。
简烁在看她上周贴过qie*听器的天花板一角,其实现在,已经了无痕迹。
“为什么你还是没什么感觉呢?”简烁问:“艾咪也不行?”
阮漠寒不答话,再次转头,望着窗外茫茫的霾。
简烁好像手不能闲着,又把阮漠寒扔在床上的淡紫色头绳摸起来,一扯,一扯,像在玩弹弓。
阮漠寒突然起身:“你起来。”
简烁跟着坐起,像只迷茫的猫。
阮漠寒把她一头墨黑浓密的头发扯在手里,简单梳理两下,拿过淡紫色头绳,在简烁的后脑勺上高高绑一个马尾。
两人面对面坐着,修长的腿都盘在柔软的鹅绒床上。
房间里始终没开空调,有点冷,阮漠寒能看到简烁和她自己的小臂上,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
简烁没怎么绑过这样的发型,平时她都是很妖冶的打扮,这会儿觉得新奇,摇头晃脑的。
脑后的高马尾就被她甩着,一晃一晃。
阮漠寒拍拍她的脸:“清纯点。”
“哦。”
简烁当真可以做到神情的无缝切换。
只一瞬,她眸子里妖冶而空洞的光消失了,变得清纯而干净,像一生开在温室里的花,世间的一切艰难险恶,往前与她无关,往后也与她无关。
阮漠寒凝视她的眸子。
她伸手扯掉淡紫色头绳:“算了,你不像她。”
简烁想了想:“你很像她。”
“不,我也不像。”
阮漠寒从床上下来,走到玄关处,穿自己的衣服。
简烁还那样盘腿坐在床上,转了个方向,转往阮漠寒走向的玄关。
“为什么不像?”
“我们都是跟艾咪不一样的人。”
卧室到玄关,有一面墙的转角,简烁坐在床上,并看不到阮漠寒的身影,只能听到她清冷的声音,从玄关处传来。
“我们?”简烁饶有兴致的:“那我跟你,我们是一类人咯?”
阮漠寒不答。
简烁又问:“喂,为什么你还是不够兴*奋?艾咪也不行?明明你那么护着她的。”
阮漠寒拉开房门,简烁一下子从床上扑过来。
“四点到了。”阮漠寒淡淡的说。
简烁撇撇嘴,一脸委屈与寂寞。
阮漠寒轻声说:“别演。”
她关上门走了。
站在房间门口,她抬手看了一眼腕表:三点五十九分。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凝神聆听。
脚踩在地毯上的声音,然后有人往门上一趴,带着点力道,好像心里真的藏着很多的委屈。
是简烁趴在了门上听阮漠寒离开的动静,失去了阮漠寒这个观众在现场,却仍然连阮漠寒的最后一丝声音都流连。
像是真的不舍。
阮漠寒低头看一眼腕表:四点整。
她还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