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烁不屑的“哼”一声:“谁要跟你走!”
阮漠寒再次开口,声音还是淡漠:“你看到了,我不怕你。”
“我在女儿放学后,把女儿带到你面前来了。”
简烁抿了抿唇角。
手指钻到长椅木条和木条之间的缝隙里去,手指一弯,紧紧抠住。
这时,阮清音站在另一张长椅边喊:“妈妈,我不要小白鼠去我们家!”
“那是我们家!又不是她家!”
简烁一下子跳起来:“我偏去偏去!气死你!”
阮漠寒不理会简烁,自顾自转身走了。
简烁跟上去。
阮漠寒走回另一张长椅边,把格纹餐布塞回竹篮,左手牵起阮清音,右手拎起竹篮。
阮清音还在说:“妈妈,不要小白鼠去我们家!”
简烁笑嘻嘻跟着阮漠寒,跟阮清音一左一右。
还顺手拎过阮漠寒手里的竹篮:“偏去偏去!你的野餐竹篮也是我的!里面的小饼干也是我的!”
阮清音面无表情:“小饼干已经被我吃完了。”
简烁:“你怎么那么能吃?”
阮清音暴跳:“关你什么事?吃你家饼干了?”
阮漠寒淡淡开口:“要不你俩打一架?”
阮清音:“她是大人我哪打得过她?”
阮漠寒很肯定的下结论:“不,她是小孩,无论从智力还是心智,都是和你一样的九岁小孩,不能再多。”
简烁抗议:“你说谁呢?”
阮清音也抗议:“可她至少手长脚长、人高马大呀,我哪打得过她?”
简烁再次抗议:“你说谁人高马大?”
阮清音:“反正你跟我打架就是占便宜。”
简烁:“那要不我们吵一架?”
阮清音:“我不想跟你多说话!”
简烁笑嘻嘻:“你是怕吵不过我吧?”
阮清音跟阮漠寒告状:“妈妈,你看她话那么多好烦人!”
简烁也跟阮漠寒告状:“你看你女儿,面对一个二十六岁的阿姨,一点都不尊重!”
“哈,妈妈说了,你跟我一样九岁,我为什么要尊重你?”
“谁九岁?你要不要看我身份证?”
阮漠寒摸摸从黑窄裙口袋里,摸出蓝牙耳机,塞进耳朵里。
女歌手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也许是这首歌的原因,今天她的声音,清冷里带着一点点温度:
“天上人间,
如果真值得歌颂,
也是因为有你,
才会变得闹哄哄。(备注1)”
时间快到六点,阳光没那么刺眼,渐渐带了些夕阳的味道。
三个人并排走着的身影,渐行渐远。
******
简烁跟着阮漠寒回到家。
一向踩着十厘米高跟鞋,大剌剌往简宅价值连城木地板上踩的她,这时老老实实问:“换拖鞋么?”
阮漠寒拿出一双灰色的客用拖鞋,扔到地上。
简烁抗议:“我喜欢粉色!”
阮漠寒一脸冷漠:“没有。”
这时,阮清音得意洋洋,从鞋柜里拿出她的粉色拖鞋,“啪”的扔到地上,发出巨大一声。
简烁气死了:“她为什么有?”
“她是我女儿。”阮漠寒淡淡说:“而且她九岁,你不是说你二十六岁么,身份证拿出来看看。”
简烁气得原地跳了一下脚。
内心有个小人在疯狂呐喊:“啊——!!!”
她觉得阮漠寒虽然话少,但为什么感觉什么话,都被阮漠寒说了?
哪头都给她堵死了!
阮漠寒自顾自往里走,简烁只好穿着难看的灰色拖鞋跟进去。
“你家怎么这么小?”
简烁像只刚到陌生环境的猫,带着警惕又戒备的眼神,四处查看。
她发现阮漠寒的家,跟她所有住过的朋友家都不一样。
她每一个朋友家,都被塞得满满当当,新一季的衣服、限量的包包、同款不同色的高跟鞋、欧洲古董的花瓶和家具。
好像要用杂物的热闹,去填满自己内心的空虚。
但阮漠寒不。
阮漠寒的家里,除了必要的家具,什么都没有,几乎可以称得上空荡。她那九岁的女儿阮清音,看来也并非普通小孩,好像对玩具也没那么大兴趣,就一只透明箱子,堆在客厅角落。
想要从家的陈设,窥探到阮漠寒的内心,几乎是不可能的。
除了……
简烁的目光,往书架上落去。
那里摆着的两个小小相框,可能是整个家里、最私人的东西了。
第一个相框里,照片看上去有些年头,泛着一点黄。看上去不到十岁的小女孩,有着一张和阮漠寒类似的瓜子脸,眉目清淡。
第二个相框里,则是一张崭新的照片,拍的正是阮漠寒的女儿、跟简烁斗嘴了一路的阮清音。
两个相框并排摆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好像这两个,都是阮漠寒最重要的人。
简烁不禁疑惑:第一张老照片里的小女孩,跟阮漠寒希望自己没感情的原因,是不是有关?
她盯着那照片,舔舔嘴唇,刚准备开口。
阮漠寒的声音冷冷响起:“你能不能不要到处乱看?”
简烁果断闭嘴。
她机灵,已经知道阮漠寒并不想她看那张照片,自然更不想她多问。
于是她假装往房子里面走,看到两个房间。
想推开第一个房间,阮漠寒声音冷漠:“那是我卧室,私人领域,非请勿入。”
想推开第二个房间,阮清音的声音,还带点稚气,却和阮漠寒一样冷漠:“那是我卧室,私人领域,非请勿入。”
简烁:……
“你家总共就两个房间?”
“真的太小了,还没我朋友家厕所大!”
“那我睡哪啊?”
阮漠寒已经拿出笔记本电脑来工作了,此时伸出纤长手指,面无表情的一指沙发。
然后戴上蓝牙耳机,不再理会简烁。
简烁撇撇嘴,只好向着坐在沙发上的阮清音走过去。
至少阮清音没戴耳机,是在对着电视看电影。
简烁用一贯妖冶又慵懒的调子问她:“你看什么呢?”
阮清音瞥她一眼:“谁让你坐这儿的?这是我的沙发。”
“准确的说,这儿在你妈妈刚才那一指后,已经变成我的床了。”简烁笑嘻嘻:“是你坐在我床上。”
“没事,我是大人,不会跟你计较,也不会收你钱的。”
阮清音愣了一下。
她不再理会简烁,转头继续看自己的电影。
简烁觉得无聊,追着阮清音问:“你看什么呢?”
阮清音没好气:“你不会自己看啊?脸上长得那两个是灯泡么!”
简烁“哈”一声,又“哈”一声,觉得这小孩有点意思。
“喂。”她叫阮清音看她:“喂,喂,喂。”
像只聒噪的鹦鹉。
阮清音忍无可忍的转头看她。
简烁挑起一贯妖异的眉眼,笑容鬼魅,眼神冰凉虚无:“你不怕我?”
她这样的神情,非人而近妖。
之前她用这样的神情看人,如果对方足够敏感,十有bā • jiǔ,会开始躲着她走。
久而久之,简烁的世界,越来越狭窄。
除了一帮一起花钱的所谓“朋友”,她只有一个阮漠寒。
结果此时,阮清音非但没有被她吓退,反而不屑的问了一声:“就这?”
“我为什么要怕你?”
“为什么不怕我?”简烁怪叫。
这次轮到阮清音“哈”一声:“你只是我妈妈的小白鼠而已。”
简烁竟无言以对。
阮清音警告她:“你再打扰我看电影,我就去跟妈妈告状。”
她指指阮漠寒的背影,简烁看过去。
柔软的浅棕色长发垂在肩头,坐得笔直,肩膀展着,连背影都透着秀丽清冷。
简烁撇撇嘴角,只好暂且闭嘴。
她跟着阮清音往电视里看去。
一部很老的电影,连画质都不那么高清。
她觉得这种又老又破的电影有什么好看?可瞟一眼阮清音,阮清音看得津津有味。
她被好奇心驱使,只好跟着看。
一个极其古怪的科学家,窝在古堡里做实验,那古堡阴森森。
他跑到墓地,找来各种尸体的残肢,那墓地阴森森。
他把各种残肢拼在一起,组合出一个有生命的怪物,那怪物好可怕。
“……”简烁问清音:“你几岁来着?”
“九岁。”阮清音眨眨眼睛,反应过来,“哈”了一声,又“哈”了一声。
她反问简烁:“你几岁来着?”
“二十六。”
阮清音的眼睛眯起来:“你不会是害怕了吧?”
“谁害怕了!”简烁“嗤”一声:“我是怕你一个小孩看恐怖片不好,晚上做噩梦。”
阮清音一脸淡漠:“放心,这电影我看过九遍了。”
这也是为什么阮漠寒刚开始还拦一拦,后来发现阮清音对这种电影完全免疫,并不觉得恐怖,只当作穿越时空的老故事来看,就由得她了。
简烁本来跟阮清音并排坐在沙发上的。
随着电影里一道闪电劈下,她把腿缩到了沙发上,抱着膝盖。
阮清音瞥她一眼,她说:“这个造型坐着舒服。”
随着残肢拼成的怪物大杀四方,她把一个靠垫扯到怀里,紧紧抱着。
阮清音瞥她一眼,她说:“抱个靠垫更舒服。”
没想到阮清音放声大喊:“妈妈,你的小白鼠害怕了,好怂啊!”
简烁一下子把靠垫扔了:“谁害怕了?!”
下一秒,一个清冷的影子,投射到简烁身上。
简烁转头,发现阮漠寒已经摘下蓝牙耳机,走到她旁边来了。
清淡淡的一张脸,用无比淡漠的声音问她:“你害怕了?”
简烁极其不屑的“呵”一声,来回来去挥舞着刚才那靠垫:“怎么可能!”
从来都是别人怕她,她会怕一部粗制滥造假到家的恐怖片?
阮漠寒抿抿唇角,伸出纤长手指。
轻抚在简烁的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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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阮漠寒的手指触到简烁额头,简烁挥舞着靠垫的手,一下子停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