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兴道:“真本在圭兄手里。这五彩成窑小盖钟,原是一套两只,一乾一坤,天造地设。传至末代东王,行军布阵,不离左右。后来东王得了能文能武的林四娘,爱美人也爱宝钟,留下乾钟日用,坤钟赏了爱姬,二人誓以‘人同套钟,白首不离’八个字。四娘殉情瓜洲,坤钟辗转到了玄墓蟠香寺。”
因向如圭道:“我兄既得了那宝物,必有造化。此番入京考绩,叙来不是上上,也是上中。提调入京,指日可待。”说时,下首的贾蓉胡了。
如圭推牌付了账,觑着贾蓉道:“张某心怀忐忑,郊游入局,呼酒买醉,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借酒消愁也。昨夜月明星稀,某在馆舍凭窗独酌,彻夜未眠,想来还须备个后手。果如贤弟吉言,用不上,比那临时抱佛脚,强多少?”
众口道是,贾蓉归拢钱筹,笑劝如圭:“你进了那一船的冰敬炭敬,阎王小鬼统统打点过,可保无虞。我这赢的就不少,圭兄不必再行雅贿。”
话到嘴边,如圭不容错过,起座向子兴作了一揖,“提到雅贿,我要郑重再托子兴兄。天子脚下,天下归心,宝物自然也都聚在这里,有劳冷兄火眼金睛替我搜一搜。
鼏老爷不稀罕银子,吴娃越女,出自江南,也非难得之货,若能配齐乾坤钟,贺一贺我们姑老爷合卺之喜,兴许他还能想起我这内侄儿来。可惜我姑妈盛年早逝,仅留一女,还夭折了。”
子兴道:“这宝钟配对,可遇不可谋,比牛郎配织女还难些。”贾蓉逗趣:“老夫配少妾,梨花压海棠,在座的霍大是厮拐坑陷的人牙子,求他不比求你冷子兴省事?”
如圭从旁道:“银子不挡手,若能成事,必有重谢。冷兄是大本领的人,在别人或许只可遇,到了兄台手里,也就可谋了。听说贾娘娘园子住着一位妙尼,大有来历——”说到这里,猛然打住。
子兴会意,急令智生,推牌放个诈胡,四面都来检点。一番争执,据罚约罚了,那话头早叫遮捂过去了。
先牌后酒,自然也少不了唱的,筛酒的还是厨上帮闲的何老姑。到了那酒过数巡,歌吟三套之间,子兴腹内有了酒,眼里心上,渐渐的放肆,心说道:“料此妇人一定好风情,和秦四婆娘不是一个味儿。他是寡妇,倒不用费他丈夫的事。”
何老姑做精作怪,不肯与男子对眼,自从他爱上银子,那能不爱银子的主儿?风月惯熟,一桌子男人的心肠,没有逃过他眼角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