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切实际。”皇后蓦地开口,再次掐断那种幻想。
她的皇儿已经死了,她也是当祖母的年纪了,再幻想这些有什么意思?
“娘娘,这些能否成为现实,也要看是否抓住机会。臣知道,后宫各位能从斗争中脱颖而出,都是有才之人。现在科举不限制身份、性别、年龄,谁都可以参加。这个机会……娘娘难道要白白放过吗?”梁枢抬起头,直视皇后,毫不退让,掷地有声。
“就算您不想要,何不给宫里那些年轻的妃子一个机会?”
她们最小的,也才十六七岁。
十六岁正是花朵般的年纪,青春也才刚刚开始。
也让她们在皇宫里青灯古佛过一生?
皇后又合上了眼眸,手里数着一串嬷嬷刚刚递过来的新佛珠。从梁枢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眼眸在眼皮下转动,手上时而停歇,时而加快。
她猜测,皇后这会儿挣扎的,不仅仅是那些礼仪道德,更是自己的良知。
她辛辛苦苦地熬过来这一辈子,如今活成这个样子,凭什么让她们可以有这个机会?
多年媳妇熬成婆,多少人成为婆婆就忘却了自己身为儿媳时的痛苦,开始享受婆婆的权利,对皇后来说更是如此。她凭什么要让那些曾经的“敌人”有机会过上比她还好的生活?
太善良的人,从宫斗里难活下来。皇后也不例外。
她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好人,无非是儿子去世后不再理会这些俗物,但她凭什么要再管那些才进宫不久的,她们难道不应该和她一样在宫里磋磨一生吗?
她手上不断地捻动着,捻动着……
“啪!”
皇后猛地一惊,手一松,再次断开的佛珠就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咕噜噜地滚开。有几颗滚到了右边的佛堂,还有几颗,滚到了左边的桌案旁。
这声音,清脆地响在皇后耳边,更像是响在她心头。
她顺着那珠子抬头望了望,就看见佛堂里的菩萨正在对她微笑,另一边厅堂里还挂着宣帝多年前曾赐给她的字——母仪天下。
她已经不是母亲了。
她沉默地看了那副字半晌,一个细小的声音又在心中响起。
‘母后,您也是天下子民的母亲啊。’
“……你去吧。”
她的心跳渐渐平缓,撑着嬷嬷的手站起,往佛堂走去。那背影,明明又佝偻了几分,腰板却又好像更直了。
她想她的皇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