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玉缓缓擦去剑槽上的鲜血,眉眼寂然,“殿下,这段时间国师府不太平。”
道缓摸了摸谢风垠的脑袋,年岁渐长,他长得越来越像姒咸,除了那双桃花眼依稀能见几分殷裔的影子。
“风垠,以后若想习剑,便在公主府吧,我会为你找一片宽阔的场地。”
谢风垠仰着头,漂亮的眉目盛满月色,“谢谢母亲。”
道缓哑然失笑,这个孩子极为聪明,说句颖悟绝伦也不为过,却总不愿叫自己一声阿娘,恪守本分恭敬唤着公主娘娘,要不是自己后来万年难见的动了脾气,只怕连母亲二字也听不到了。
也非为难,到底不愿稚年孩童沉湎旧事,她只怕他越陷越深,这早慧的性子迟早会害了他。
道缓将他手上的小剑收了起来,拉着他欲要回府,却见他拘谨地转过身,慎重的看向那方长身玉立的国师,“父亲,他们是来寻我的吗?”
折玉擦拭长剑的手一顿,“不是。”
他答得干脆,谢风垠显然有些不信,像个小老头一样皱紧了眉,慎而思之,“当真?您没有哄骗我吗?”
他这副拭剑下的随意之言,怎么也看不出哄骗的意味,折玉看了一眼小郎君身边的公主,似乎顾忌着该怎么开口。
道缓却是能理解的。
谢风垠幼时家逢巨变,辗转中才有了现在的生活,他这种聪明早慧的孩子,自尊心也是极强的,他不愿给他们惹麻烦。
她蹲下身,含笑看着他,“国师连天子都未曾哄骗过,又怎么会骗你呢?”
茵陈牵着尚算年幼的嗣子离去,道缓目送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低声:“国师可有受伤?”
“并无大碍。”折玉掩去右手上沁血的刀痕,缓步走向庭中石凳,“殿下,这里不太平。”
道缓知道他的意思,脚下却像扎了根一样挪不得分毫,她不得己提起话头,试图平息自己内心的波澜。
“国师这是第几次了?为……”
话说到一半戛然止住,道缓的心突然有些酸涩。
住在公主府这么多年,她都快忘了,自己原本是什么样子,他就算把这些事都告诉自己,自己又能做什么呢?是学着拥兵自重的襄城一样派出杀手拦截,还是学着手握大权的皇后?
不,她谁都学不了。
她是谢道缓,是天子最不受宠的女儿,是出降八载也无封号食邑的公主。
折玉是对的,万物有尽,世人皆会变化,样貌在衰老,人心在丑恶。
只有超脱凡俗的他,一如当年模样,玄衣华羽,银发皓皓。
而她,眉眼低垂,掩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窃喜着未被发现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