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雾慢慢停住了笑意,她盯着他,再次摇头。
“是,你没有变。可我变了。”
她眼中有着不容忽视的笃定,静静注视陆归龄时,就那样轻而易举的,打散了他的理智。
“是我变了,陆归龄。”她重复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小姑娘的时候喜欢你,年轻气盛的时候也喜欢你,这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心里明白,喜欢你,会使人活得很不自在。”
陆归龄的脸色,在她一句接一句的回应中,寸寸苍白,连嘴唇上的那抹淡色,也变得惨白一片。
他慢慢低下了眼,微垂着头,散落的乌发遮住了眉眼。
一滴雨落在姜雾的眉心,从鼻梁骨缓缓滑下,她垂了垂眼睫,没有在意那点子些微的痒意。
毕竟最痒最难耐的,她都忍下了。
“可我不想老了以后,还是这般难受。人么,”她又扯着嘴角笑了笑,抬眼看他一身落拓,“总是要朝前看的。”
鲜艳的血顺着雪刀流至刃尖,一滴一滴,砸在泥淖里,那只碎成两半儿的花簪,也渐渐洇出暗红色的水泽。
姜雾微微提了提,想要将刀从他手中抽出,却发现徒劳无功。
时辰已经差不多了,薛占星若真是那么宝贝他弟弟,这会儿应该早就接薛拙回了申州。
继续耽误下去,只怕晏钺言而无信,再带魔军折返。
思及此,她抿了抿唇角,声音带了点冷色,像关山寒夜里的一柄长槊。
“陆归龄,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姜雾没有等来他收回手,而是手中长刀被人一抬,陆归龄收紧了手心,更加迅疾的血流汨汨而下。
“不放。”
他的声音有些沉闷,低着头让人瞧不清脸色,只看见额上那缕飘逸的长发随风乱舞。
“陆归龄。”
这一声唤醒了他。
陆归龄抬起头,姜雾这才瞧见他濡湿的眼眶,浸在雾蒙蒙的织雨中,她分不清他脸上的水痕,只能盯着那段泛红的眼尾,不自觉抓紧了刀把。
他露出一个很轻的笑,却费力扯着唇角,那道愈合不久的小口子又攒出饱满的血珠,天青烟雨下,活生生像一粒裹着雨水的红豆。
“姜雾,我不会放。”
鸦羽一般的长睫被密雨打湿,他眨了眨眼,瞳仁里的鸦青色一片澄明,仿佛又回到了不谙世事的模样。
“少年时,我曾做错过一次选择,我以为我忘了,就能避免犯下大错,可是姜雾,我还是做错了选择,我还是在数年后,又一次重蹈覆辙。”
鲜血从他青白的指缝渗出,陆归龄的眼凝在她脸上,他抻着刀,即使隔着窄长的刀身,姜雾也感觉到了他掌心发狠的劲。
“我不会一错再错了。姜雾,我不会再让你难受,更不会放手。”
电雷惊闪,振聋发聩的声音迫使无数人醒了神,暴雨中人头攒动,却无一人敢出声发言,亦没有人为此觉得怪异。
包括苍山弟子在内,以吕冯玉为首的主战派,皆都青着一张脸,满目震惊。
苍山引以为傲的剑道之子,十四州人人敬仰的玉虚真君,竟在此时此刻,魔都之境,公然袒露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