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尸湿润打结的头发蜿蜒迤逦缠住了钟雪尽的裤脚,趴在地上的人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灰白阴森的脸,如同阴雨下的水泥墙,唇却仿佛涂了鲜血,黑多白少的眼球凸出眼眶,朝钟雪尽阴森森地笑了笑,如恶魔低语:
“去死吧.........”
“去死吧钟雪尽.........”
“你害死了你丈夫,你怎么还有脸活着啊..........”
“去死..........去死...........”
说完,他陡然放开了面色苍白的钟雪尽,钟雪尽挣扎的身躯无意识地往前倒,一辆大卡车突然从他面前驶过,传来一阵急刹,钟雪尽陡然从梦境中回过神来,甩了甩头,定睛一看,前方正是祁轻筠的车!
祁轻筠在车里!
这个念头像一阵惊雷般在钟雪尽的脑海里炸响,他脑海中顿时清醒一片,忽然发了疯般迈开沉重的腿,努力向祁轻筠跑去!
他不能让祁轻筠死,他不能让他死!
在钟雪尽的世界里,他此刻正在跑向祁轻筠,然而落在正常人祁轻筠眼底,就是钟雪尽站在马路中央发了会呆,等到绿灯快结束之后,忽然发了疯般撞向即将迎面朝他驶来的大卡车!
祁轻筠的行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惊恐的双眼瞬间瞪大,身体先于意识,用力握紧拳,大喊了一声:
“音音!”
这一声如同焰火,在一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光亮,瞬间刺破钟雪尽黑沉暗淡的精神世界,又似钟声般“当——”地在耳边敲响,钟雪尽神经质地一颤,本能地停住脚步,张了张嘴,像是反射性般,愣愣地应了一声“在”。
祁轻筠的心砰砰直跳,冷汗已经顺着鬓角淌了下来,耳膜轰鸣混着风声将梦境和现实割裂,撕扯理智,几乎要将他的灵魂劈成两半,前一半是担忧,后一半则是......恐惧。
眼看着钟雪尽应过他之后,忽然皱了皱眉,似乎有些奇怪祁轻筠怎么不在车里,下意识循着声音的源头,一寸一寸地转动脖子,像是不习惯这具身体般,机械的动作似一尊僵硬的木偶,几秒过后,涣散的视线终于落在祁轻筠的脸上。
他涣散的瞳仁在看到祁轻筠的一瞬间,微微凝聚起来,但似乎还像是认不到人般,很认真地打量着对方,疑惑地歪了歪头。
祁轻筠只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打着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力咽了咽口水,一边张开双臂,一边走向马路中央的钟雪尽,余光看着钟雪尽周遭已经开始不停按喇叭的车辆,紧张的双手出汗,心脏跳动的声音几乎要撞破肋骨。
他试图不惊动迷茫中的钟雪尽,尽量缓下语气,颤声道:
“音音,到我这里来。”
钟雪尽看了祁轻筠一眼,像是不认识他一样,陷入了久久的梦魇中,僵硬着身躯,许久未动。
祁轻筠却不放弃,像是诱哄贪玩跑出去不着家的猫崽回家,一声一声,带着坚持不放弃的诱哄,在无人在意的地方,脚步紧张的几乎要瘫软:
“音音,到我这里来,那边危险。”
他伸出手臂,站在马路边上,看了身侧明亮的车流,心中微沉,微微咬牙,正想再往前迈一步,钟雪尽却忽然动了。
他虽然没能认出祁轻筠,但潜意识里也意识到一旦祁轻筠跨出那条线,会有危险,于是本能地抬起脚,想要阻止对方的动作。
他穿越过人潮,一步一步,重新走向祁轻筠,到最后脚步虚浮,甚至踉跄几步,直接栽倒进了祁轻筠的怀里。
祁轻筠立刻借住钟雪尽,将浑身无力的他拖到马路边上,掌心托起尚且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表情迷茫如同稚子的钟雪尽的脸,感受着对方冰凉的脸蛋逐渐人气,几乎要落下泪来。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谁把你变成这样的.........
祁轻筠抱着钟雪尽纤瘦的身躯,眼眶一热,轻轻地吻着对方的额头,直到看到对方在自己的安抚下,一双迷茫混沌的眸子,在他怀里逐渐变的清明。
钟雪尽清醒时发现在自己正倒在祁轻筠的怀里,茫然地眨了眨眼,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来到了医院外的马路边上,有些奇怪地“嗯?”了一声,心想自己刚才不是还在打车来医院的路上吗,怎么突然跑到马路上来了?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正想站起身来,一滴滚烫的眼泪却忽然落在了他的额头上,紧接着两滴、三滴,烫的他心尖猛然颤动,指尖用力掐紧掌心,几乎要攥出血来,不可置信地一寸寸抬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