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心，分明日月可证，天地可鉴。
倘若他还能说一句真心话，是不是就该在这幻镜之中？因为马上，这幻镜之主就会在他剑下灰飞烟灭，这一番对话，天知地知自己知，绝不会有第二人知？
明微觉得自己已经被魅魔蛊/惑，但那一番话压抑太久了，他实在想对她说。
哪怕只是个虚假的幻影也好。
“不，并非难堪。我……又高兴，又难过。”
“哦？”君云霄一双眼睛里全都是好奇，“你高兴什么？难过什么？”
明微看着那天真的光，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笑了起来：“只是一缕分神这话，不过是骗骗你，骗骗其他人而已。天道是什么？真那么容易被骗，此时我已飞升成仙，还耽误在渡劫期做什么？”
君云霄眼中短暂地露出了迷茫之色。
明微看着这虚假幻影，说着藏在最心底的真话：“我并非只有一缕分神下凡，我是……我也是，整个魂魄下凡历劫的。”
君云霄愣了一下，眼中渐渐亮起了光芒：“也就是说，你记得？”
明微还未点头，便感觉到她忽然靠近，就像从前那无数次一般，向他扑来。他本能地手臂微动，想张开双臂，将她抱住，好在理智在最后关头按住了他。
但他仍是清楚地感觉到她抱住了他，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如从前那般，在他耳边轻轻地吹了口气，悄然腻声问：
“明微，你还记得么？”
四周再次出现镜像，一面面镜子里映着的，都是萧明微与云卿的从前。
他们的洞房之夜，他们的每一次……芙蓉帐暖。
他的声音，她的求饶，连咬着唇每一次细细地喘息，都在耳边。
这是“欲”。明微知道，他也一手控制不住地抱住她的腰，点着头：“我记得。”
他记得那种快乐，那不是任何肉/体能带来的欢愉，是世上最接近的两个心在相互缠绕，恣意怜惜。
可他还是一边回忆着，一边抬起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将镜像打碎了。
因为玄雾镯随着她的手臂，搁在他的脖子上，生硬地提醒着他，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许桓。
抱住他的君云霄愣了好一会儿，她像是没有重量的一缕烟，被他抱着走了好一会儿。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明微细细的，刻意放缓的呼吸声一下一下地响着。
倒是忽然安静了，让他能如愿以偿，再次体会将她抱在怀里是什么感觉。
可美梦易醒，不过片刻，君云霄便从他怀里挣脱了。她飘在他前方，倒退着走，表情木木的，目光若喜若悲，好像一下子拿捏不住怎么面对他似的。
明微也不急，静静地等着她再编织一个幻想出来。
便在此时，君云霄忽然停下脚步，透着一丝诡异的平静：“师尊，我并非魅魔迷阵勾勒出的幻境，我是真的。”
“我是……云卿。”
明微的身体瞬间僵硬，脚步不由得停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往前走，看着她手腕上的玄雾镯，自语道：“美梦易醒。”
哪怕是自欺欺人的美梦，上天也不愿给他做久一点。
君云霄顺着他的目光朝自己手腕上看了一下，露出个笑：“我就知道，看到这玄雾镯，你就会当我是假的。只有面对假的君云霄，你才会说那么多真话。所以，我特意将玄雾镯留在明辞师叔手上。”
明微没说话，脚步也没停，只是掌心多了一道深深地血口，被月华剑气裹着，没有将血腥味露出来。但那疼痛，足以维持清醒。
君云霄留在原地没有动。
“我知道，以明辞师叔的性格，她既然亲身经历过蜃影迷阵，深知你心中有心结，一定会将玄雾镯交给你身边的人。她认出玄雾镯上有月华剑气，想着便是出再多的差错，月华剑是你本命灵剑，月华剑气你总不会认错的。届时，是敌是友，你分辨不了，月华剑还能分辨。”
是什么时候停下脚步的，明微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只知道，好像要被说服了。或许，得当场在心口割一刀，才能保持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