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道上人来来往往,很快便有人发现了昏倒在地的杜太医。宫内规矩众多,人人都当谨言慎行。得亏是个熟人,这才把杜昀泽送回了太医院。
这般狼狈的杜太医,与往日里的模样大不相同。小太监为了不惹祸端,没敢把杜太医送到前头,只能悄悄绕到后院去找小夏公公,他好歹是个能拿定主意的。
彼时小夏公公正在翻晒今年新收上来的草药,突然被一阵嘈杂的敲门声扰了清静。心里稍稍有些不爽,等过去开了门才发现大事不好。
杜太医已经昏的完全不省人事,嘴角处还流淌着鲜血。
小夏公公吓得尖声大叫,“这是怎的了?怎么弄得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送杜太医回来的小太监一五一十的说起,小夏公公听得一头雾水。他二人将杜昀泽抬到房内,打湿了干净帕子给他擦了擦脸。
“夏公公,我还有差事要办,杜太医就交给您了。”
小夏公公打量着眼前的人,是个熟悉的面孔。从怀里掏出来二两碎银,塞进对方的袖子。“今个麻烦你了,这点银子就当请你喝茶。至于杜太医的事情,还望公公保密。”
那人也是个人精,宫中有诸多的忌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收了小夏公公的银子安然退下,倒也懒得管旁人的闲事。
小夏公公见对方出了院子,赶忙把院门关紧。去隔壁的药房找了止血的药丸供杜太医服下。
小夏公公心中有诸多的疑问,杜太医明明休了五日病假,为何今日突然回宫,弄得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就连那一双妙手,都磨的血肉模糊。
小夏公公在太医院久了,也学了些诊脉看病的皮毛。眼下杜太医的情况不宜声张,尽管太医院还有其他的人可以诊病,但信得过的惟有自己。
他为杜昀泽诊了脉象,发觉是急火攻心之症。当下就去隔壁配了草药,备好瓦罐熬药煎汤。末了还不忘寻来干净的纱布,给杜昀泽的十指清理上药。
这些事情做下来花了他不少功夫,小夏公公抹着额头密密麻麻的细汗,呼了一大口气。
正巧这时林怿带着猪肘子来找他。
“公公,你在吗?我带了好吃的来。”
林怿一进门就呼唤着小夏公公,顺带着猪肘子的香气都飘进里屋。
小夏公公从药炉前应了一声,“这儿呢。”
林怿寻声过去,嗔怪道:“怎么大白天煎药,这味怪浓的。”
小夏公公一把将扇子塞到他手里,说道:“你来得正好,累死我了。先替我看着点火。”
林怿顺势接过了扇子开始扇火,还不忘把自己收贿得来的猪肘子孝敬给小夏公公。“我跟你说,清凉殿来了个新人,挺大方的。”
小夏公公啃了一大口猪肘子,边嚼边说:“肘子不错,看来你最近混的蛮好。”
林怿傻笑着:“还行吧,对了,今个杜太医可曾来过。”
小夏公公嚼着的大猪肘子突然不香了,他用湿布子揩了揩手上的油,随即站起身来。“他今日来了,只是情况不太好。”
林怿诧异的问道:“是出了什么事?”
小夏公公也不回答,径直拽着林怿进了卧房。林怿一开始还摸不着头脑,等进了门才发现内里的血腥味极重,“这儿怎么一股子血腥味?”
直到林怿看到了床上仰躺着面色苍白的杜太医时,答案开始明了。他发问道:“杜太医怎么了这是?”
小夏公公说道:“是个熟人在宫道上发现他的,送回来就已经不省人事了。我怕他是得罪了人,也不敢声张让其他人来诊脉,只能先喂了止血的药丸。”
林怿:“他是什么病,严重吗?”
小夏公公:“急火攻心,气血翻涌,没什么大碍,只是……”
林怿问道:“只是什么?”
小夏公公:“我医术有限,也不知道他何时才能清醒过来。”
林怿走到床边,发现杜昀泽两只手裹成粽子。“他是受刑了吗,这手……”
小夏公公说道:“慎刑司倒是有这么一种刑罚,但出来的效果绝对不会是这样,况且杜太医是昏倒在宫道上,不会是有人将他扔下的。”
林怿满脑子的疑惑,却问不出半点答案,一切的事情只能等到杜昀泽清醒再说。
杜昀泽被小夏公公喂了止血药,嘴唇稍稍恢复了些气色。之后林怿又服侍着他进了一碗草药汁,杜昀泽的意识才稍稍转醒。
他的脑袋里头像是灌满了铅,随便动弹一下便牵引起剧烈的不适。朦胧间他好像看到了林怿的身影,但脑袋里的印象尽是冷宫的废墟和老槐树上挂着的招魂幡。
杜昀泽颤颤的动了动手指,在林怿的身旁造出了一点动静。林怿听到异响连忙过去,“杜太医,您还好吗?”
杜昀泽使尽全身的力气,尽量忽视手指末端传过来的疼痛感,打着抖从怀里掏出了招魂的白幡。久未发声的喉咙沙哑不已,“她,她的尸骨葬在哪儿?”
林怿见杜太医从怀里掏出一块破烂的白布,紧张兮兮的问着旁人的下落,心中满是疑问。“你问的是谁?”
“宁,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