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时间收完工之后,大家各自吃了饭,先后离开了。
晚上大约八点左右的时间,时逾正坐在房间里面看第二天的戏。
招待所位置不算偏僻,外面的路边种着法式梧桐,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响。接近夏至,此刻夜幕仍未完全降临,天边泛着些微的、暗淡的光。
气温还没降下来,出去走一圈,仍会觉得有点闷热,像是要下雨的前兆,空气里漂浮着黏腻的、沉重的水汽。空调机尽职尽责地运转,因为用久了老旧而发出扰人的声响,几乎要把蝉鸣的声音也遮掩过去。
时逾开了灯,慢慢地倚在被子上。一个人待在室内,他穿得也随意,洗过澡之后只换了宽松的背心和短裤,头发擦得半干,露出白里透着粉色的手肘和膝盖。
《云端飞行》被改了许多次,人物形象之间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时逾重新读了今天拍过的戏份,认真标了两笔没做好的地方。虽说在林小舟那里算是过了,但是他回想起来,总觉得可以表演得更加尽善尽美。
想着想着,时逾摸了一支水性笔,在剧本上标注了两句。
刚写了几个字,室内“啪”地一声暗了下去。时逾手里的笔一划,在剧本上拉出好长一趟黑色的痕迹。屋子里空调工作的声音骤然停歇,仿佛全世界一齐安静下来,时逾茫然四顾,只听见窗外夏蝉不知疲倦的啁啁鸣声。
他愣了一下,重新按了一下灯的开关,确认是真的停电了。
空调带来的凉意正在慢慢散去,时逾想起来早些时候在片场,生活制片带来的消息,不由觉得有点滑稽。
他拉开窗帘和窗户,外边原本亮着灯光的楼房此刻也暗寂一片,而后传来不知哪家住户的一声:“怎么又停电了。”
不耐烦得很是熟练,似乎已经经历过多回。
时逾从床头翻出手机。
幸好,这么多年过去,他一直有那种手机电量低于百分之八十就总觉得不安定的坏毛病,时时刻刻要把手机连在充电线上,现在的电量还完全够用。他点亮手机,看见剧组微信群里已经讨论开了。刚开始有人以为是自己的房间电路出了问题,问过之后才知道,是清城的这一片小区基本都停电了。
薛媛媛给他发了两条消息,问他有没有事,时逾回她没关系,让她自己好好休息。
生活制片已经下去跟老板沟通了,一楼似乎传来骚动声,时逾凝神细听,招待所的老板娘原本躺在竹椅上纳凉,有人去问,她的声音里透着困倦:“应该是空调开太多,变压器又过载了。”
“那什么时候能修好呢?”
“不知道,”老板娘慢吞吞地讲着清城当地的方言,不算难懂,语调很温柔,但却是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隔半个月就要来一次,已经打电话给电力局了,看他们什么时候派人来修。”
“什么时候来?”
“这谁知道,”老板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能过几个小时?”
那修好的时候估计已经大半夜过去了。
没了空调制冷,门窗也不能一直紧闭着不透风,别说看剧本了,这样肯定是睡不成的。
时逾从行李箱里翻出自己的手持小风扇,白色的一个,平常在剧组里的时候随手可以吹吹风。他摸黑将剧本收起来,拧开小风扇的开关,索性直接把房间的门打开。走廊里的应急灯还在工作,在狭长的过道里形成一段又一段不连续的光斑。
热气像是生着触手,一下子从外面渗透进屋子里来,门窗都开着通风,风却停了下来,闷热的暑气灌注进来。夏天是如此难捱。
看剧本是看不成了,时逾正想回房间里直接睡一觉,他房间对面的门一下子拉开了。
庄褚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晚上好?”时逾看到庄褚,有点惊讶,“你住在我对面吗?”
庄褚似乎是没休息好,脸上有不易察觉的疲惫:“嗯,我第一次在这边见到你。”
“我也是,”时逾有点奇怪,“明明就住在对面,怎么以前没见过。”
庄褚说:“可能是我晚上不怎么出门。”
他们两个相对无言了一瞬,时逾想起来现在是什么情况,问:“这是要去哪?”
庄褚的目光不易察觉地环顾一周,停留在他手里的手持小风扇上:“出来看看什么时候电才能好。”
“估计今天晚上是好不了了。”时逾将自己刚才在窗边听到的对话转述给庄褚听,庄褚听完,蹙了蹙眉,看起来是想说什么而最终没说的样子,有点无奈地看了一眼手机消息:“那就没办法了。”
他无奈叹气的样子在时逾看来也好看,五官立体生动,流丽的线条被应急灯在墙上投下好看的剪影。
时逾问:“你没有小电扇吗?”
庄褚摇摇头。
这种夏天拍戏剧组常见的东西,确实要有经验才会记得备着。庄褚看起来也不像是缺钱的人,估计也没经历过夏天里大晚上的突然停电的突发事故。
眼看着庄褚可能要继续回自己闷热的房间里去,时逾福至心灵,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我记得楼下不远处一家杂货店应该有这种小风扇卖,当时我去买东西的时候看见了,你要不要去买一个?”
庄褚想了一下,终究是没拒绝这份好意,点点头:“具体在哪儿?”
“我带你去,”时逾回身进屋,找出了自己房间的钥匙,“大晚上的,估计也不太好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