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柏林住的酒店是主办方提供的官方酒店,跟在清城的时候比起来好得不止一点半点。
酒店大堂看起来平平无奇，但走过大堂，门后掩着的就是金碧辉煌的游廊，游廊环抱着一座几人高的喷泉。哪怕是十二月,喷泉边上摆着的花仍然开得姹紫嫣红。再往里走,才是上楼通往酒店房间的电梯,环形建筑却能够尽量地保证每个房间的采光。
剧组的房间都是单人间，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大家都又累又困得厉害，跟导演打了个招呼就纷纷回房间休息了。时逾第二天早上茫然地醒来,颇有点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直到拿起手机一看时间,柏林的当地时间已经是快要中午十二点了。
他起床洗漱完毕之后,沿着英德双语的指示牌下楼,去自助餐厅吃饭。苏佳和林小舟正好也在,两个人坐在对面，手里握着刀叉,尝试这里冬天的生蚝味道如何。时逾端着盘子坐在他们身边,苏佳咽下食物,问：“你几点起来的？”
“三十分钟前，”时逾醒得不久,仍然有点倦，懒懒地说，“好久没睡这么长时间了。睡得有点头痛。”
苏佳羡慕地说：“知足吧,我睡了两个小时就醒，然后就怎么也睡不着了，天天在学校六点起去图书馆抢位置复习,时差根本调不过来。我恨生物钟。”
“可能是我最近在组里经常拍大夜戏，”时逾恹恹地托腮，“前几天都只睡了四五个小时，好不容易放一次假。”
“啧，你看，跟铁云比起来咱们剧组多幸运。我对你们多好，基本从来不让你们熬大夜，”林小舟插话道，“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珍惜你们在清城的日子吧。”
还在学校读书的苏佳对时逾投以同情的眼神。不过想到自己以后也有可能要过上这样的日子，那点同情立马烟消云散了，改为对未来昏暗拍戏生涯的无限怅惘。
好在电影节是明天开幕，还有时间留给他们休息。时逾把这顿不知道应该算早饭还是应该算午饭的沙拉吃完，还慷慨地允许自己吃了一小块甜点，整个人终于有了点精神，听林小舟和苏佳闲聊。苏佳问：“林导，您先给我透个底。咱们这部电影，能拿奖吗？”
林小舟沉吟片刻，在苏佳心里越来越忐忑的时候，他才释然地一笑：“说不准。”
“不是，说不准是什么意思？”苏佳作为本片唯一的主要女配角，因为戏份过少，两个主演又光芒太盛，虽然没指望过拿奖，但是这毕竟是她参演的第一部影片，对《云端飞行》抱有极大的热情和期待，闻言难免有点气馁，“咱们真的一点指望都没有吗？”
“说什么丧气话，”林小舟放下手里的刀叉，叹气，“咱们主竞赛单元都进了，我又没说不能得奖。”
“那……金熊还是银熊，透露一下呗？”苏佳也放下刀叉，环顾了一圈餐厅里理应听不懂中文的外国友人，压低声音问。
“我说能拿金熊就能拿了吗？”林小舟笑骂，“那我干脆别当导演了，去找个电影节，往评审席上一座，挑个评委主席当当算了。”
三个人一起笑起来，笑声渐歇之后，林小舟才严肃了一点：“这边肯定更偏向西方电影，华语影坛拿奖一向很难，不过也是自己不争气吧。近几年是好多了，当年我读书的时候，能进主竞赛单元，在国内都可以大吹特吹了。”
“而且，这边也要看人脉，”林小舟无奈地继续说，“除非咱们的电影特别好，能实力上压倒其他的对手，否则……”
《云端飞行》的出品方挂的是一个小影视公司，刚成立没几年，时逾之前都没听说过。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个公司是林小舟自己投资建立的，当年是打算摇身一变，歇影从导演当幕后老板去了。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复出开始拍戏，那就是林小舟开始拍文艺片的开端。
显然他对自己的往事不愿意多谈，稍微提了提公司的始末。不过苏佳却忽然自信起来：“看实力好啊，咱们有的是实力！”
林小舟沉默地望着她。
苏佳一拍桌子：“咱们这导演，这演员，这编剧，这配置，能入围凭什么不能得奖？梦总是要做的嘛，万一实现了呢？”
时逾在一边听着笑，林小舟拿他们两个没办法：“到时候再看，没准真的就拿了呢？”
*
庄褚是晚上到的，从慕尼黑市区到柏林市区，搭乘飞机再转车差不多四个小时。他一个人来，在这边也没带经纪人和助理，走红毯的衣服也是自备的。陆心心在欧洲这边也有熟悉的品牌商，问需不需要帮他连夜借一身衣服，被他婉言谢绝了。
时逾揶揄她：“说不定你借到的还没人家自己买的好呢。”
“切，”陆心心刷着手机，“我只要你好看就行了，管别人干嘛。”
时逾现在还不出名，陆心心帮他借衣服，动用的是自己的人脉。时逾当然也有西装，但是这是他的第一次红毯，陆心心虽然嘴上说“没指望你拿奖”，心里却格外重视。她最后借到的是一件高奢品牌送过来的当季高定，本来是借给另外一个跟时逾差不多身高的明星的，结果人家试过效果不好，当场不要了。
陆心心听说之后，立马打电话找人转圜，把林小舟给她画过的饼又给品牌方大画特画了一遍，在衣服送过来的当天就让时逾试过，确认过没问题，才松了口气：“我的眼光还是可以的。”
时逾看了一眼镜子：“又没多少人会看我。”
“输人不输阵嘛，”陆心心替他理了理头发，“这是你第一次红毯，下次再走，所有人一定都只看得到你。”
“那我希望他们更喜欢我的电影。”时逾小心地端坐在陆心心旁边，“毕竟我还有这张脸，但是如果电影烂的话就只有这张脸了。”
陆心心一琢磨：“我怎么觉得你在自己夸自己呢。”
“被你发现了。”
庄褚昨天过来的时候，经过长途奔波脸上还有点倦色，今天早上起来却精神饱满，完全看不出来前几天还熬过一次没完没了的大夜。林小舟知道他本来就学业繁重，为了参加这次电影节肯定还挤过时间，见到他神态不错，还松了口气。
电影节除了影展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是发展电影贸易提供平台*。林小舟这次过来肯定要谈海外发行权，他从昨天到今天，在柏林也见到了几个以前的熟人，只不过对方的态度都不太热络。这虽然在林小舟的意料之内，但是倾注了心血的电影得到了这个待遇，他肯定也憋着一口气，就等着电影首映之后的反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