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血色好像显目的愈明显了,他慌忙抬手扣了几下门。
“贺淮,贺淮?”
里头并无人说话,可那痛苦声似起的更响。
他心下有些急了,用身体推搡了几下门,门轴与风声呜咽,蓄势待破。
他干脆直接往后退了几步,身体重重一撞。
风声一股往里头钻了进去,前头的牡丹屏风跟着风晃了晃,像是要倾轧的模样。
呻。吟声愈发响了,他目光往旁侧看去,能依稀看到屏风一角有寒色反光,他眯了眯眼睛。
那是一面摔在地上碎了的镜子。
上面倒映着牡丹的一角,封印在冷涩的风里。
而这牡丹上,还残留着血迹,血迹鲜艳浓稠。
好像方才这里,有过剧烈的打斗。
他后颈起了冷汗,方才比之在风里站着之时寒意愈甚。
他屏了气,试图一步一步往屏风内走去。
那声音愈发大了,就在这屏风的后面,如若忍耐着极致的酷刑,却又不敢又一丝一毫的泄露,便只能这般压缩着声。
那是不允许从地狱声张出去的哀嚎。
“贺淮?”他试着出声,“贺淮,你在吗?”
他已然绕过了屏风,踏过碎裂的镜子,方才那点血迹变了更多,地上尽数皆有。
彩色的波斯毯面糅在一处,看不分明,床榻上并无有人睡过的痕迹,却能见褥子间也有血迹。
崔知易汗毛颤抖,他的呼吸几要屏成一息。
声音还没有停止,他顺着声音指引朝着角落那堵墙看去。
只这一眼,他骇得几乎要站立不住,朝后倒去。
半面墙上尽沾了血痕,像盛放的曼陀罗花,而灰黑色的墙面上,鲜艳的血迹也如同成了冰冷的黑色痕迹,如若地狱的烙印。
而在墙壁最下方,有一个人缩成一团,那是这面地狱之地的始作俑者。
而他的脸……
崔知易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脸,那甚至算不得人脸。
只是用肮脏的血肉和骨头组合着,血肉像是蠕虫般在这张脸上起落,诡异搅动着姿势。
他保持茧一般缩成一团,用后背紧密贴合着墙壁,呈现婴儿的姿势。
好像,是在求着墙壁取暖。
他那露出森森骨头的唇一张一和,如同临终之人在艰难发出重重的喘息,浮动着整个室内的血迹。
崔知易头皮发麻,他控制不住浑身颤栗,一把抄起一旁的凳子,紧紧握在手里。
一步步逼近那个不算人体的人。
“你,你是,你是谁!”他试图抬高了声来遏制住他。
那个人依旧还在喘着,他的脸仍在诡异组合,额头上的血迹已渐渐平了些,但下额能见白骨。
“贺淮呢?”崔知易四下看了一眼,“你把贺淮怎么了!”
“我,咳咳……”躺在地上的人听到了声音,喉咙里散处血沫,说着模糊不清的话。
崔知易继续靠近。
“咳咳,额咳咳……”他缓缓抬起头。
左眼空洞的眼眶里,只剩一个黑色的眼珠子,冷冷注视着眼前的人。
在一瞬,眼珠好像又变了方向,冷意褪去,像存了哀求之色。
“咳咳,崔,额咳咳……”
崔知易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什么,身体朝前凑了些,意图听得分明。
“咳咳,咳咳……夸……周……夸……”唇齿一张一合,吐出的皆为血沫。
“你说什么?”
崔知易凑近他,想再听分明些。
“走,走啊!”他聚集了全身的力气,重重在他耳边到了一句,血半面喷到了他耳朵上。
崔知易听到声音便愣在了那处。
这个声音,是!是贺淮的声音!
他不敢置信地往地上不成人形的人看去,他身上还是白日的那件绛赤色的袍子,纹路,身形,皆为他熟悉人的模样。
“你是,贺……贺淮……”崔知易长大了眼睛,“你是……”
“走,走!”他的眼匡里有血泪,他在哀求,“求,求你,走,走……”
作者有话要说:到邑京后,小反派从未睡过床上,都是贴着墙壁睡,因为墙壁的那面是阿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