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伤,你疼不疼?”她的相貌并不似钟蕙那般温婉亲和,平日里又情绪极淡,甚至不怒自威。
但她此刻眼里渗着的忧虑,就好像观宇中那些塑得精巧的天女,威严至极的脸,偏看向众生时,脸上却带着慈悲。
“怎么伤的?”荀安听到她问。
这个问题,才把他稍稍有些混沌的思绪收了回来。
“我听闻殿下出事,心急了,便直奔元盈观而去,但走得太快,山路又陡,便磕了一下。后又听闻殿下无事,这才匆匆赶了回来。”
他心思恢复了些,这个问题,是他方才预想过的,他把自己准备好的辞措说完,却见钟盈依旧露着方才担忧的神情,毫无怀疑他所言。
“以后无论发生何事,即使刀剑劈向任何人,你都要先护好自己,不必管他人。”
荀安走出钟盈的卧室时,少女的话消失于耳畔,清辉如水覆于他面上。
他忽而觉得这月色有些凉,随后他自嘲的低头笑了笑。
凉?
他从来不懂什么是凉。
这些世俗人的五识感受,他自有意识起,便从未感触过。
手里的琉璃攒盒迎着月色,依稀能见里面的吃食。
他把手抬了下去,然后顺着小道,朝公主府的后院走去。
入了夜,此刻府邸中人皆于前院,后院空无一人。
少年走至后门的阴僻处,手微微一抬,门栓发出青涩的响声。
他身形隐了出去。
隔着一条口子,能看到远处有几只野狗在抢吃食。
他走得不急不慢。
那几条野狗看到来人,下意识往后一顿,接而本能地露出森森獠牙意图吓退来人。
荀安隔着那几只狗几步,停了下来。
少年扫了眼那些野狗,然后抬手打开了攒盒。
里面的吃食很是精致,但许是放着久了,便少了热气,像是一具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
他抬起底面,往野狗的狗盆子倒了倒。
那攒盒并无响动,他觉得不耐,抬手在底部轻锤了一下,先是掉下一只金粟平鎚,然后紧跟着,一个接一个吃食纷至而出。
所谓珍馐入了肮脏狗盆,也不过成了最普通不过的东西,甚至不会有任何人能相信它们曾于宫宴上,所面的是这王朝最尊贵之人。
荀安低头看着这些成为粪土般的秽物积聚一起,然后侧目看向一旁蓄势待发的野狗。也许是得了肯定,那些野狗挣脱了对少年畏惧的心理防线,蜂拥而上,抢食一空。
少年看了一眼,他抬脚后退一步。
只能听到那些也野狗狼狈的吞咽声。
他看了片刻,眼底漠色冷情,然后缓缓转过身,消失于街巷口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