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见其人,已闻其声。
抬眸望去,暮色落在客栈之外,缓步而来的人如明珠般温润高雅。
梅兰竹菊寄托了文人的美好愿望,素来被称为四君子。世人皆知的七贤中,只有一人能让见过他的皆不忘赞一句:君子如兰。
罗纨。
这些时日,天下四公子,小寒已然见过其三。此时此刻,心中不由掠过一个念头:难怪此人排在第一。
可是再美再好,接踵而至到底让人心生倦怠,无心赏识。
面无表情地瞥了沐兰泽一眼,虽然没有说话,却很容易让人猜出来其中的意思:你的烂桃花也太多了吧,怎么一茬茬的没完没了呢……
沐兰泽忍不住苦笑。
世间关于他的传闻,大多夸大其词。
尤其他人的爱慕之情,更多荒谬谣传。
比如,褰余不过是崇尚武力,与他是棋逢对手,最多有三分惺惺相惜之意。以至万仞崖的幽禁,实是出乎他的意料,而凭后来的事态推测,或许是危楼与衡山暗中角力、掩人耳目的方式。
陈嘉辞与陈澹清的情态就更容易看清了,兄弟二人自幼相争,谁也不肯退让半步,把他当做二人争锋的由头是真,争风吃醋才是无稽之谈。
其余人更是因缘凑巧,世人穿凿附会之说。
惟有罗纨,十年相交,让他头痛万分。
罗纨一步步走近,温柔沉静地望着他:
“听闻你的消息,我就想着第一个来见你,才能安心。”
沐兰泽叹了一声,“你确实不是最后一位。”
小寒默默心算,可不是么,七贤中还有晔华与时容那无耻之徒,他不曾见过呢。
“衡山传出的谣言……”
“是真的。”沐兰泽的回答毫不拖泥带水。
罗纨的笑容褪去,眼底情绪复杂,关切之深,令小寒也不禁动容。
漫长而无边的沉默。
小寒想着要不要提醒二位,可以先进屋再说话?就听到了罗纨说出的三个字:
“是晔华?”
这次沐兰泽没有回答。
晔华这个名字太熟悉了,沐兰泽放在嘴边的师弟,衡山的新任掌教,天下三圣之一。
罗纨此时提起这人是何意?小寒留意到他眼中闪过的恨意,忽然冒出个大胆的念头:总不会是猜想……
小寒一路随沐兰泽行来,未见他对师弟怀有怨愤,对衡山弟子也爱护有加。此刻想到这个匪夷所思的猜测,觉得这位罗纨公子不是脑子坏了吧?
理所当然的,将沐兰泽的沉默也当做是心有同感。
沐兰泽侧身相让,终于说话了:“进来吧,门口风大。”
小寒往外望了一眼,万里无云,树梢的叶子都不见晃动一下。
忍不住思忖:罗纨看上沐兰泽,总不会是因为两人都瞎吧?
罗纨跟在沐兰泽身后走进客栈,忽又转头向外望了一眼,然后轻声道:
“听见了么?”
什么?小寒茫然抬头。
沐兰泽看了罗纨一眼,“恭喜。”
得了,这两人不但瞎看瞎想,还幻听幻觉起来了。
寒霖不知,衡山的飞剑传信,除了本派弟子,只有修为达到一定境界才能够听见。
沐兰泽向罗纨道贺正是为此。
世人皆知四公子停留在心境巅峰多年,但看来罗纨又破境了。
三人落座后,罗纨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
“很安静。”
小寒猛然惊醒,暗道莫不是他自己也跟着瞎了,竟然才发现客栈大堂里除了他们仨,再无旁人。
就连平日里特别殷勤周到的伙计,坐下半天都不见人影。
罗纨凝神听了半晌,淡淡道:“无妨,很快就热闹了。”
小寒:“……”还是很难习惯这位仁兄自说自话的方式。
沐兰泽是知晓自己目前的状况的,此刻客栈中修为最高的就是罗纨,他说什么只管听就好了。
不多时,客栈外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清晰,有韵律,而且刻意。
对精通“练气”的修道弟子而言,踏雪无痕也非难事,就如同一只猫走路的时候,普通人想听到它的脚步声比听不到更难。
来人迈进了客栈,皱起了眉头,“不是说把客栈包下了,一个伙计都不留?”
沐兰泽望了一眼,见他一身衡山俗家弟子打扮,看着眼生,但从服饰看应是与子贤师侄同辈。
那名弟子太年轻,沉不住气,见无人理会他,上前喝问:“你们是何人?难道不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