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好事者将修仙界的名胜古迹奇人异事编了个顺口溜,除了世间七贤名列其上,还提到了天下有三大绝地:危楼,孤城,隐寺。
万仞崖是飞鸟不渡的绝崖,更有个脾气古怪不好相与的危楼宗主。
孤城自古只有一条绝路,入此城者,终生不得出。
隐寺乃是一座和尚庙,若不断绝欲念怎么出家?
三大绝地中的危楼与衡山清扬道观一起占满了天下三圣的名额,如今两派要干架,不让人围观就算了,居然还态度强硬地撵起人来了?
众皆哗然。
“清扬道观与危楼了不起啊?就可以随意赶人走吗?”
“这临水镇又不是望乡城,凡人界的地盘什么时候轮到衡山的道士来管了?”
忽然,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飘渺得仿若来自天际,却将一客栈的嘈杂声都盖过去了。
前面四名年轻道士手执拂尘开道,后头衡山四大长老随行,簇拥着一位身着掌教服饰的青年缓步而行,犹如从云端走下来,踏破一地月光。
众道友中有人嗤笑了一声:“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帝出游呢!”
昔日的晔华总是喜欢跟在沐兰泽身后,他年纪轻,长相阴柔,脾性也不遑多让。背地里多有些议论声,道是恁的小家子气,看得人不爽利,不像是名山大川仙家福地出来的。
如今一步登天,先前瞧他不上的人,心中多有些不以为然。偏偏此人上位后不知低调行事,无论是广收弟子数千人,还是与其他门派联络时隐隐以仙门首领自居,端的是气焰嚣张,不知招来多少非议。
那句嘲笑清晰地传入衡山诸人耳中,而在一刹那,客栈仿佛忽然间四分五裂,头顶全无一砖一瓦遮蔽。
明月在天上,却破碎在眼前。
诸人如同被人牵动的木偶,仿佛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一言一行皆不由自主。
“清扬道观没什么了不起的。”
这是此前诸位道友起哄的话,在此时被他一个字一个字砸回到脸上,却无力反驳。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口舌之争又有何用?
先前还一副不为强权低头阵势的诸位道友们在晔华的威压之下,一个个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
出了客栈,方才迷惑地回头望,客栈不是不在了么?他们又是从哪里走出来的?
危楼的那位中年书生面色不善,冷哼了一声:
“呵,好大的威风。”
晔华身后的衡山长老朝他怒目而视,正待发难,忽然四下的空气流动又变了。
走出客栈的人也同时发觉眼前的景致又变了,仿佛幻相破碎一般,月亮依然高悬天际,客栈仍然安稳地遮风挡雨。
长街之上,忽然多了一个身影。
诸人的目光为来者吸引,明明人还离得很远,晔华施加的威压近在咫尺,却已无人感受得到。
来人是谁,不言自明。
一个人缓步独行的身影,刹那间就将衡山的排场衬托得虚张声势、徒有其表。
紫袍当风,旁若无人的睥睨之姿,迈入客栈的男子不怒自威,他甚至未拿正眼看晔华,哼了一声,不屑道:
“时无英雄,竖子成名。”
衡山众人脸色大变,只是他们纵是再狷狂,也不敢在危楼宗主面前造次。以往衡山有沐兰泽,饶是褰余又有何惧?而如今……众人的目光都悄悄投向了他们的新任掌教,晔华同样是玄心境的圣人,难道不能与褰余一战?
晔华脸色阴沉,上前一步,“请。”
褰余懒得与他叙礼,“要打便打。”
此前吵闹不休不肯离开的众人,若是此刻身处客栈之内,亲眼目睹这场绝世高手的对抗,必然会大感失望。
因为看不清,看不明白。
甚至不如方才晔华震慑诸人时,至少还能让人一窥玄心境的神通。
枯燥。
乏味。
无聊。
连沐兰泽都一手托腮,似乎昏昏欲睡。
只有寒霖目不转睛地盯着二人,面色凝重。
不过顷刻,就有了结果。两人始终都站在原地,但晔华身形微晃,左脚后撤了半步。
观战的人大多修为不足,只能看到比拼的结果,晔华多退了一小步,但仍然可以勉强算作二人均势。
至少,衡山众是这么想的。
寒霖是唯一的例外。
他感受不到二人凌驾于心境众生之上的修为,但是能看清两人交手的每一招,分明晔华从头到尾都被压制住了,奇怪的是褰余为何没有余力一举击溃他。
晔华的脸色微白,他狠狠地看了褰余一眼,没有再多纠缠,反而转身朝着沐兰泽望来,抬脚走了过去。
褰余见他贼心不死,正欲拦阻,忽然顿住了步子,往二楼望了一眼。
罗纨正从客栈楼上,一步步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