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趁着收拾饭桌的空档,她不断用眼神暗示自家姐姐,并及时得到了回应。
接收到她的信号后,林闻笛突然想起了正事,找了个合适的时机引出话题,说道:“对了,妈,你还不知道吧,最近三千很认真学习,还提前完成了暑假作业。”
吕琼确实还不知道这件事,听不出褒贬地评价道:“是么?现在终于知道努力了?最好别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话虽这么说,但林闻笛还是敏锐地捕捉到她脸上闪过的一丝欣慰,趁热打铁,试探道:“不管怎么说,努力了就是好事,咱们是不是应该奖励奖励她?”
“这有什么好奖励的。”
谁知这个提议并没有引起吕琼的共鸣。
她不赞同:“咱们暂且不讨论她是不是突然心血来潮,读了这么多年书,就勤奋了这么一次,这是值得骄傲的事么?”
“就是因为这是这么多年的第一次,咱们才更要奖励她,提高她以后学习的积极性啊。”
林闻笛抓住漏洞,有理有据地反驳。
听到这儿,吕琼总算是听明白姐妹俩在合谋什么事了,不绕弯子了,直接问道:“她又想要买什么东西了?”
“不是她,是我想趁着暑假还剩几天,带她出去玩玩,正好我这周发工资,她的补习班这周应该也差不多结束了。”
“出去玩好啊,想好去哪儿了么?”作为官方外援,林国敦适时地插了一句话,“你俩好不容易可以一起放松放松,确实该出去好好玩玩,多去看看我们国家的大好山河,对三千学习也有帮助。”
尽管如此,吕琼依然没有动摇,只当她们仨是提前串通好了。
她没有理会林国敦,而是语重心长地对林闻笛说道:“海洋馆的钱都是你辛辛苦苦挣来的,你应该多花在自己的身上,怎么又让你妹妹给浪费了。再这样下去,你迟早会惯坏她。”
“妈!”林闻弦不满。
如果说之前的话只是一点一点加重她的失望,那么这句话就是最后一根稻草,成功压垮她。
她知道,不管她有多努力,在吕琼看来,她永远都是不懂事的贪玩的小孩子,所以她从没奢望过这一个多月的付出能得到吕琼半句表扬。
但是,再怎么着,也不应该是现在这个结果吧。
这次林闻弦是真的被伤到了,眼眶有点红,委屈道:“你为什么总说得我好像只会吸姐姐的血似的,我以后也会挣很多钱给她花啊,难道在你眼里,成绩才是唯一的评判标准么!”
一股脑发泄出来后,她也不听解释,乒乒乓乓一顿收拾,端着碗筷盘子,气鼓鼓地朝厨房走去。
见状,林闻笛赶紧追了上去。
至于吕琼,自然是交给林国敦了。
他叹了口气,走过去,搂着她的肩膀,和她分析问题所在。
“你看看,本来俩孩子挺开心和你说这事儿,现在好了,被你这么一打击,三千恐怕要伤心好一阵了,以后哪儿还再敢和你分享自己的事啊。”
说实话,吕琼也没想到林闻弦会这么大反应,这会儿正在反省自己刚才是不是真的过分了。
林国敦没有察觉,继续往下说:“而且她们出去玩又不是什么坏事,毕竟咱们平时也没时间带她们到处走走,你这么反对干什么。”
闻言,这下吕琼有话说了,解释道:“我哪儿是不让她出去玩啊,只是不想笛子乱给她花钱而已。谁知道这孩子会想这么多。”
闹半天,原来是误会一场?
听完解释,林国敦这才弄清楚她真正的想法,刚想松口气,又见她放下抹布,听她说道:“不行,我还是得去和她说清楚,要不然她真该以为我偏心了。”
见状,他连忙拦住吕琼,主动揽下收尾工作:“三千现在正生气呢,还是我去吧。反正只要你同意了,事情就好办多了。”
吕琼一听,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没有反对这个提议,把他往外推了推。
“行,那你快去吧。”
*
整个厨房还笼罩在一片悲伤的气氛里。
林国敦一进来,便看见林闻笛正站在水槽旁,一个劲儿地安慰边洗碗边哭的人。
他既心疼又觉得好笑,拍了下手,转移她们的注意力,宣布道:“好了,大功告成,接下来你们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吧。”
闻言,林闻笛欣喜地看了他一眼,确定消息是真的后,赶紧替林闻弦擦干眼泪,搂着她哄道:“看吧,我就说妈肯定会同意咱们去的,别再伤心了啊。”
“这么好的事,她当然得同意啊。”
林国敦一边附和,一边观察林闻弦的情绪,见她稳定下来,才试着帮吕琼解释了两句。
“其实她刚才也不是不同意,就是习惯性地唠叨了两句,所以三千你就别生你妈的气了啊,这次确实是她不对,她也知道错了,但她绝对没有你刚才说的那个意思,你千万别给她安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
林闻弦抽了抽鼻子,没有说话,看样子还在气头上。
好在林国敦知道这是好转的迹象。
为了避免过犹不及,他暂时换了个话题,对林闻笛说道:“来,这是爸妈赞助你们的旅游基金,到时候玩高兴点。”
嗯?
林闻笛还没反应过来,手里便被多出一个不太新的信封。
摸起来薄薄的。
她很是意外,想也没想,直接退了回去,拒绝了这番好意:“不用了,爸,我有钱。”
“那不一样。”
林国敦当然不肯收:“你的是你的,我们的是我们的。好歹这也是你们姐妹俩第一次单独出去玩,我和你妈怎么也该有点表示吧。”
“真的不用了,我的钱够用,这些你们就留着吧。”
林闻笛也坚持不要。
不料话音刚落下,一只湿漉漉的手便突然从旁边伸了过来,毫不客气地接过那个像皮球似的被踢来踢去的信封。
僵持不下的局面就这样被打破。
大概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好了,还在相互推辞的俩人停下,脸上写着相同的错愕,对视了一眼。
林闻弦无视他们的惊讶,像是没事人似的,把信封揣进自己兜里,发自内心地感谢道:“谢谢爸,我和姐一定会好好利用这笔钱,绝不辜负你们的一片心意。”
一听这话,林国敦率先反应过来。
见她终于恢复了平时的状态,他心想自己总算是圆满完成了任务,捏了捏她的脸,笑道:“你这反应速度要是能用在学习上,你妈也不用每天为你操心了。”
末了,还顺便教育了林闻笛一顿:“看,这方面你还是得多和你妹妹学学,绝对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占便宜的机会。”
虽然这话听上去像是夸奖,但林闻弦一点儿没感受到被夸的喜悦,不高兴地反驳。
“爸,我就是因为没办法在学习上施展我的反应速度,所以只好在其他方面找补回来啊。再说了,如果我真用在了学习上,到时候你又该嫌我生活上不懂变通了。”
最后一句话的指向十分明显。
林国敦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认输道:“行行行,就你道理多,爸说不过你。”
这次林闻弦不反驳了,正准备继续洗碗,却被他往外赶:“好了,这儿就交给我吧,你们快去好好商量商量出去玩的事。”
“噢耶!谢谢爸!”
一听不用洗碗,林闻弦连假装拒绝都懒得装一下,立马扔下水槽里的碗,冲干净手。
她打算把洗碗工作全权交给林国敦,又见林闻笛还站着没动,大概猜到了她想说什么,果断拽着她往外走,顺便用话头堵住她的嘴。
“爸难得休息一次,咱们就别剥夺他做家务的权利了,得孝顺一点,知道么?”
不管是钱的事,还是洗碗的事,林闻笛都毫无还嘴之力,只能由着林闻弦的想法去做,毕竟她好不容易才变得开心一点。
只是这种妥协仅仅维持到进屋之前。
在快要走到客厅的时候,林闻笛突然停下脚步,说道:“你先进去吧,我出去一下。”
“啊?”
走在前面的人跟着停下,回头看她,下意识追问了一句:“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儿?”
只是话刚出口,她便猛地反应过来,瞥了眼隔壁时隔多日再次亮起的灯,没什么感情地“哦”了一声,而后松开手,独自朝屋里走去。
这个反常的反应超出林闻笛的预料。
原本她以为又得花上一些功夫好好解释,没想到这次这么平静,反倒有些不适应。
等林闻弦进去后,她也抓紧时间,先是走到大门口,朝胡同里张望了一番。
榕树下已经看不见那抹醒目的红色了。
压在林闻笛心上的石头似乎也一同消失不见。
她心想这下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去找梁境生了,于是挺直腰板,大大方方地走到隔壁,敲了敲门,耐心等待。
然而就在这短短的十几秒时间里,她忽然察觉自己刚才的想法有点不太正常。
她找梁境生本来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为什么现在反被她弄得像是做贼似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林闻笛忍不住开始反思,面前的院门却在这时被打开。
门后站着的依然是严寒。
见外面的人是她,他什么都没有问,身子往旁边侧了侧,给她让出路。
林闻笛回过神,说了声“谢谢”。
虽然他们已经见过无数次,但关系好像一直停留在一开始的陌生,说过的话加起来可能总共不超过十句。
严寒从不和她闲聊半句,就连最基本的客套问候都省去,每次只谈论和梁境生有关的事。
而这通常只是一句简单的位置分享。
这次也不例外。
等她走进院子,严寒说了一句“少爷在卧室”便又不知所踪了。
被留在原地的林闻笛哭笑不得,想再多问几句都没机会。
大多时候梁境生都待在书房,卧室她只去过一次,这会儿只有凭借之前的记忆找过去。
一推开门,里面一片漆黑。
房间里没有开灯,而外面的光线也无法渗进来,让人什么都看不清。
林闻笛还搭在门上的手一顿。
曾经为了感受吕琼的生活,她试着蒙眼活动过一段时间,所以对于这种黑暗并不陌生。
但在现在这样陌生的环境里,她一时间很难快速适应,只能一边小心翼翼地往里挪动脚步,一边小声喊道:“梁境生?”
可惜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难道已经睡了?
这个猜测叫停林闻笛的动作。
她定在原地,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换个时间比较好,于是打算退出去,不料手腕忽得一紧。
林闻笛吓了一跳。
幸好在条件反射抽回手之前,她反应过来对方是梁境生,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就像是平时和他聊天,语气无异地说道:“你怎么不开灯?我还以为你已经睡……”
然而话还没说完,手腕上的力道突然加重,如同一股神秘引力,将她拉进了一个未知的漩涡。
她跌坐在柔软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