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
从经理办公室出来后,林闻笛一整天都保持着好情绪。
晚上下班回家,她还特意买了一大堆好吃的,想好好庆祝庆祝能继续留在海洋馆长期兼职的事。
然而经过隔壁四合院的时候,这种高浓度的快乐似乎被冲淡了一些。
看着那扇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打开过的院门,林闻笛不由地减慢速度,出神地呆站在台阶下。
明明是看过无数次的场景,可现在被昏黄的暮色这样一衬托,她竟然莫名感到有些伤感和陌生。
自从那天晚上过后,梁境生没有再给她打过电话,而这座四合院的灯距离上一次亮起好像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看来他最近是真的很忙啊。
也不知道他每天有没有好好休息,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一想到这个问题,林闻笛便不自觉地摸了摸兜里的手机,忍不住又开始替他瞎担心。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给梁境生发条信息,问问他情况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引擎声,由远及近,最后消失在离她很近的地方。
熟悉的动静让她立马回过神。
原本黯淡的双眼顿时被喜悦的光芒点亮,她甚至忘了分别引擎声的不同,还以为老天爷终于听见了自己的心声,迫不及待地转过身子。
遗憾的是,当她看清身后的景象,迅速涌起的失望很快取代了这种期待。
只见几米外的老榕树下停着一辆陌生的红色跑车,隔着挡风玻璃,可以隐约看见驾驶座上的人。
勉强算得上认识,但和她想象里的画面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停好车后,车里的人打开车门,走了下来,一眼便看见了台阶下的林闻笛。
她摘下墨镜,一只手搭在车顶上,扬起笑容,朝她挥了挥手。
见状,林闻笛连忙收起脸上不好的表情,礼貌性地回了一个微笑,算是回应了。
祝苒还是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主动,走近后,一点儿不见外地打着招呼:“嗨,好久不见啊,你应该还记得我吧?”
林闻笛点点头:“当然记得。”
“那就好。”
说完,祝苒抬头打量了几眼四合院的外观,感叹道:“看见你我就放心了,看来梁境生确实住这里没错。他现在在家么?”
“应该……在吧。”
林闻笛也不是太确定,毕竟她同样很久没有见过梁境生了。
为了保险起见,她只能建议道:“要不然你先敲敲门试试看?”
没想到祝苒一听这个提议,竟然一脸抗拒,拜托她道:“那还是你帮我敲吧。要是梁境生知道是我来了,哪怕他在家,也肯定不会给我开门。”
“啊?”
最后一句话引发了林闻笛的好奇心。
虽然她知道不应该过分探究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但各种猜测还是不受控地出现在她的脑子里,就像上次一样。
见她一脸不解,祝苒好像猜到了她在疑惑什么,笑着给出一番解释。
“你可能还不太清楚,梁境生这个人从小就喜欢清静,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几乎不会在同一个地方住太久,每次找他特别费劲儿,这次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打听到这儿。”
由于梁境生向来行踪成谜,刚开始甚至没多少人知道他回国了,因此不管她派出去多少人调查都是在做无用功,压根儿找不到一点线索,仿佛他人间蒸发了似的。
这一次要不是因为宴会那晚方芝告诉了她,她估计这辈子也别想凭自己的能力找到这个地方。
想到这儿,祝苒忍不住摊了摊手,无奈道:“要是他嫌我烦,下次直接搬去山里隐居,那我可真就没辙了。”
这个理由看似合情合理,可林闻笛听完,不但没有被说服,反倒更加迟疑不决。
那句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不会在同一个地方住太久”占据她的所有思绪。
而这个不算积极的反应消磨掉祝苒的热情。
她慢慢收起脸上的笑容,试探道:“你不愿意帮我这个忙么,还是梁境生和你说了什么?”
闻言,林闻笛连忙从自己的世界里抽离出来,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后,生怕她误会梁境生,连忙摆手否认。
“不是不是,他什么都没有和我说。”
祝苒不肯放弃,继续追问:“那是因为什么呢?”
不答应的原因有很多。
一是因为既然祝苒都知道了梁境生不一定会见她,为什么还要请别人帮她这个忙呢。
二是因为上次在宴会上,梁境生对祝苒的态度还历历在目,万一她自作主张,最后反而弄巧成拙了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不管是以上哪个原因,恐怕都不是祝苒想听的吧。
林闻笛犹豫着,不知道应不应该实话实说。
好在这时原本还紧紧闭着的院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打破僵局。
门外的俩人同时注意到这个动静,不约而同地望了过去。
只开了单扇的门后出现了一张熟悉面孔。
见状,祝苒很是意外,率先反应过来,脸上重新绽放笑容,毫不吝啬地夸奖对方。
“哇,严寒,可以啊,这么久没见,这次终于变懂事了么,下次我一定在梁爷爷面前好好夸夸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迈步朝台阶上走,打算进去,却没想到严寒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完全挡住她的去路,似乎并不是为了她开门。
没办法,她只能被迫停下,开玩笑道:“怎么了?难不成进去之前还要先搜搜身?”
严寒看着她,嘴角一点儿也不配合地绷成一条直线,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面无表情地说道:“少爷让你以后别再来找他。”
“……什……什么?”
祝苒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被这个戏剧性的反转弄得差点连话都说不出来,气笑了。
无声地僵持了片刻后,她接受了现实,踮起脚。
既然绕不开严寒,那她只能透过他和门框之间留出的一丁点空隙,直接冲院里喊道:“梁境生,你能不能别这么无情啊,看在我专程来找你的份上,你至少也请我喝杯茶再赶我走吧!”
只可惜不管她怎么吵闹,严寒都无动于衷,却也没有关门。
很快,祝苒察觉到了这个不对劲的地方,踮起的脚后跟慢慢落回到地上。
她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严寒的身上,细细思索了一会儿,问道:“你开门该不会就是为了和我说刚才那句话吧?”
这一次,严寒不仅没有回答,而且就连视线也略过了她,直直地投向台阶下。
虽然他还是一句话不说,但是眼神已经说明一切,很明显是在询问对方要不要进来。
这样不加掩饰的差别待遇比头顶的路灯还要明晃晃,让人想忽略都难。
原本林闻笛还置身事外,对上严寒的视线后,露出诧异的表情,用手反指了下自己,对于这个突发状况毫无心理准备。
而祝苒就站在严寒的面前,对于所发生的一切更是看得一清二楚。
她脸上笑容一僵,垂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回头看了看从头到尾没有吭过一声的人。
这下林闻笛被瞬间推到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
如果换成平时,或许压根儿用不着严寒问,当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她可能就已经往里走了。
然而现在情况有点微妙。
前一秒祝苒才刚被拒绝,她怎么好意思再当着对方的面接受邀请呢,看上去仿佛她和严寒联合起来,故意让祝苒出丑似的。
尽管严寒的这番举动确实很像故意做给祝苒看,毕竟他平时不是一个这么不懂分寸的人。
不过现在不是分析严寒动机的时候。
林闻笛冷静下来,心想还是等祝苒走了再来找梁境生比较好,于是果断拒绝了他的好意。
她抬高手里提着的满满两口袋东西,表明自己还有别的事,而后微微笑道:“你们聊吧,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不再逗留,继续朝前走,直到回到自家院子。
至于外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她也无从得知了。
*
当饭菜摆上饭桌的时候,林闻弦正好上完补习班回来。
一只脚刚跨过院门,她便听见自家客厅里好像很是热闹的样子,本来还慢悠悠的步伐立马加快,连跑带跳地跑了过去。
一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丰盛的晚餐,全是她爱吃的,这下她更激动了,兴冲冲地问道:“爸爸爸,你是不是买彩票中大奖了,老远就听见你的笑声了!”
林国敦今天难得在家休息,一听这话,眼角被笑容挤出的皱纹又多了几道,冲她招了招手。
“你回来得正好,快过来,爸的这个好消息可比彩票中大奖厉害多了。”
还有比中大奖还好消息?不可能吧。
对这话林闻弦一开始半信半疑,直到林国敦把海洋馆的事给她说了一遍,她才彻底相信,发出一声掀开房顶的尖叫。
“真的么?!姐肯定高兴死了吧!”
确实是一个比中大奖还要棒的好消息。
林闻弦开心得连书包都来不及放下,想要去厨房找林闻笛,结果一转身,正好看见她走进来,于是一把抱住她,搂着她跳着转圈圈,嘴里还止不住地嚷嚷着。
“太好了姐!这下你终于能梦想成真了!看来老天爷还是很公平的!”
这把林闻笛吓了一大跳。
她一进门就被一道黑影扑了满怀,反应过来后,连忙举高双手,提醒她:“好好好,谢谢你替我开心,不过我手里还端着饭碗呢,你别弄撒了。”
“哎呀,这种时候当然是先高兴了再说啊!饭有什么重要的!”
像是为了证明这话说得对,林国敦也参与了进来,从兜里摸出来二十块,放在桌上,使唤道:“三千,去,给爸买瓶啤酒。”
“遵命!”
一听这话,林闻弦响亮地应了一声,这才松开她,拿上钱,扔下书包,准备执行跑腿任务。
不巧,稍慢几步的吕琼这时端着另外两碗米饭,也走了进来,一字不落地听完父女俩的对话,一盆冷水淋下去:“买什么啤酒,别听你爸瞎说,快去洗手吃饭。”
“哦……”
家里地位最高的人发话了,林闻弦不敢不听,只能放下钱,遗憾地看了眼林国敦,乖乖洗手去。
不过为林闻笛庆祝的热情并没有因此被浇灭。
吃饭期间,海洋馆的话题仍在继续,听得林闻笛既感动又愧疚。
她知道,他们这么高兴并不是因为她找到了长期兼职,而是因为她可以继续做自己喜欢的事。
他们好像还是很遗憾她选择了读师范。
而这种想法单靠她口头上的解释很难改变,她能做的只有在以后用行动说服他们,她做出这个选择并没有勉强自己。
于是林闻笛没有加入他们的聊天,只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而林闻弦今晚除了帮她庆祝,心里还一直惦记着另外一个重要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