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一起过的。”
“哦。”
姜虞心间一动,很没缘由地,忽然想对江玄说:你要是不想回东北过年,就留下来吧。
楚玄回来了。
姜虞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就没能说出口。
一个星期后,江思余就走了。
又过了两天,就到了除夕夜。
姜虞刚在家里吃完年夜饭,姜玉善的电话就杀过来了。
“搞快点,去晚了就占不到好位置了。”
今年除夕夜,市里有家游乐园办了个跨年夜的烟花展,姜虞和表姐姜玉善相约一起去看烟花。
考虑到两个女孩子大晚上的有点危险,于是楚玄就顺理成章地担起了护花使者的角色。
姜玉善放下电话,拖着衣服和化妆品就冲到姜虞家了。
小女孩嘛,爱美,两人都觉得,既然去看烟花展了,怎么说也得打扮得别出心裁一点。
姐妹两个搬出早就买好的汉服,你帮我梳头,我帮你系衣带,两个人一起,速度快了很多,总算掐着点打扮完毕。
也是楚玄脾气好,等了她们两个小时,还是笑眯眯的,一点都没有不耐烦。
三人打车到了游乐园,四周人山人海,到处都是人,摩肩接踵,挤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三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块视野不错的落脚之地。
姜玉善打开美颜相机,咔咔咔就开始自拍。
自拍完了,挑了几张自认为最美的照片发了个朋友圈。
发完朋友圈不久,忽然有条信息蹦进来,还没等姜玉善看清,对方又很快把信息撤回了。
姜玉善郁闷地盯着对方的头像看了半晌,愣是没想起这到底是谁。
但很快,她就将这点小小的插曲忘到耳后。
一颗启明星似的烟花升上高空,爆炸成万千星点。
灵川跨年烟花展,正式拉开了序幕。
烟花的爆炸声此起彼伏,人们的欢呼声、聊天声喧嚣吵闹。
姜虞用微信录了个小视屏,想分享给远在千里之外的江思余,谁知消息发出去,却收到一个红红的感叹号。
嗯?
江思余把她好友删了?
误删吗?
姜虞试探性地发了个问号过去。
聊天记录旁,依旧是一个红红的感叹号。
姜虞想了想,干脆直接打电话过去,可是响了三遍,也没有接通。
她回头问楚玄:“你能联系上江思余吗?他怎么把我好友删了,还不接我电话?”
但是周围实在太吵了,姜虞重复了两遍,楚玄也没听清楚她说什么。
姜虞只好暂时放弃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没什么心思看烟花了,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通讯录那里忽然亮起一个小红点。
她一点开,就看到一条好友申请,江思余又把她加回来了。
姜虞点了通过,把刚刚录的小视屏发过去。
过了会,那边才有信息回过来。
——“对不起。”
——“你刚刚怎么了?”
——“没什么,你好好玩吧。”
姜虞还是有点不放心,多问了一句:“在老家不开心?”
——“不是。”
姜虞心里轻松了点,开始兴师问罪了:“干嘛删我?”
——“手滑了。”
屁啊,骗鬼呢。
不过这小公主一贯别别扭扭的,姜虞决定既然他一上来就认错了,那她就宽宏大度原谅他的“手滑”吧。
——“什么时候回灵川啊?”
——“初四以后。”
——“哦。”
——“对啦,差点忘记和你说新年快乐。”
——“嗯,同乐。”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冷冷淡淡的“同乐”两个字,姜虞忽然忍不住咬了咬牙。
搞什么呀,这小公主,对她爱答不理的。
气死了。
姜虞把手机往兜里一揣,忽然非常不想再和他聊天了。
好好的烟花展,被这么一搅和,突然变得有些索然无味起来,但姜虞照顾到两个同伴的心情,所以还是装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来。
等到烟花展结束,老姜同志亲自开车来接他们。
到底还是亲爹了解自己女儿,才进家门,老姜同志便敏锐地觉察到女儿反常的情绪。
“小阿虞不开心吗?今晚不好玩吗?”
姜虞恹恹地脱了鞋,摇头:“没有。”
老姜同志瞄了眼卧室的门,压低声音,做贼似地问道:“那是……早恋啦?”
姜虞差点跳起来:“老姜同志,你可不能随便污蔑我!”
茱萸女士是坚定的早恋反对者,要是叫她听见这话,自己大过年的就得面临三堂会审。
姜虞做贼心虚地瞄了眼主卧室:“嘘——”
老姜同志很懂,伸手摸了摸姜虞的头:“放心,这是咱们父女俩的小秘密,我不告诉你妈。”
姜虞捂额。
这怎么还越描越黑了呢?
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和老姜同志聊聊早恋这个问题。作为一个爱好学习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她是不会,也不可能早恋的。
早恋什么的,坚决杜绝,禁止。
然而不等她开口自辨,黑漆漆的阳台上忽然传进来一个幽幽的声音。
“你们父女俩有什么小秘密是我不能知道的?”
只用了秒,老姜同志就很没义气地投敌叛变了。
“报告首长,姜虞她早恋。”
姜虞:……
这能是亲爹?!
姜虞反应也快,立刻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我不行,老姜同志冤枉我。”
茱萸女士穿着丝绸睡裙,坐在沙发上,用女特务一样犀利的眼神审视着父女俩。
姜虞继续自辨:“真的,妈,我天天都跟楚玄他们一起学习,不信你去问楚玄。哦,还有江思余,他们都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茱萸女士喝了口老姜同志端上来的茶润嗓子,高贵冷艳地“嗯”了声,说:“高中三年,学习最重要,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姜虞松了口气,狂点头,狗腿地赞同道:“那是,我有数得很。”
茱萸同志盯着她看了足足一分钟,才放她去睡觉。
临睡前,姜虞看了眼微信,江思余没有发新的消息过来,她恨恨地把手机往被子里一丢,倒头睡了。
第二天被闹钟吵醒,她迷迷糊糊抬拿起手机想要关掉闹钟,忽然有一条后台信息跳进她眼里。
短短的一句话,却令她一整晚的郁闷全都一扫而空。
——江思余:你穿汉服,很漂亮。
寒假很快就过完了,单调充实的高中生活又按部就班地开始了。
这一学期,有两个学霸带飞,姜虞的名次又往前突进了十名,终于以吊车尾的姿态成功跃入前十名。
高一之后,就开始分文理科了。
毫无悬念,三人又分到了火箭班。
人在火箭班,压力贼大,班上有两个从普通班升上来的男同学学得头发都白了。
姜虞看得心有余悸,忍不住摸摸自己的发际线,心说,幸好我继承了茱萸女士的头发,短期内看起来是不会秃的。
又转头摸了把江思余短短的寸头。
少年的发质很硬,硌得她手掌心痒痒的。
姜虞满意地点点头:嗯,很好,江二公主的头发也很茂密。
她抬眼瞄了眼正给前桌女同学讲题的楚玄:不错,老楚的头发也很黑。
姜虞于是觉得世界和平了。
刚打算把手收回来,少年的手掌忽然贴到她手背上,将她的手牢牢按住,一双黑浚浚的眼睛抬起来,闪烁着异样的光,从下往上盯着她。
“你不知道男生的头不能随便乱摸吗?”
姜虞很直接:“说吧,要多少钱?”
江思余的同桌:“噗——哈哈哈。江江子你牛逼啊,别人卖身你卖头,哈哈哈。”
少年咬牙切齿:“这么金贵的头,谈钱伤感情吧?”
姜虞笑得两只眼睛弯成月牙儿,拖长声音道:“哦——那是要谈感情咯?那凭咱俩的交情,你的头不就等同于我的头吗,摸一下怎么啦?”
说着撸狗头一样又摸了两把,真心实意地夸赞道:“你颅顶生得真好。”
少年被摸火了,站起来把姜虞按到桌子上,手掌贴着她头顶一顿揉搓,把她的马尾完全揉乱了。
为此姜虞很生气,足足一天没和对方说话。
紧锣密鼓的高二生活开始了。
奋斗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时间如流水一样淌过,在少年少女身上留下清晰的印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姜虞开始清晰地意识到男女之间的分别了,虽然她和兄弟俩还是像以前一样要好,但中间似乎总隔着一层薄薄的隔阂,再也回不到小时候那样亲近了。
进入高三,时间愈发紧张,嬉笑的时光也变得异常宝贵。课间和饭后的休息,是三个孩子为数不多的放松时间。
姜虞不如兄弟俩聪明,追赶在年段前二身后,其实追赶得很是辛苦。
她不像兄弟俩那样学有余力,只能将全部心神都沉到学习里。
冬季无声无息降临,某个晚上,灵川市里忽然就下起雪来。
这场夜雪还挺大的,第二天起床一看,整条马路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白雪。
考虑到马路湿滑,骑车不太安全,姜虞三人今早选择搭乘公交。
也就是在站台等车的时候,姜虞才忽然觉察到兄弟俩之间似乎弥漫着一种异乎寻常的紧张关系。
姜虞到底是跟楚玄认识的时间更长,于是悄悄问楚玄:你们怎么了?吵架啦?
楚玄摸摸她的头,笑了一下,嘴角又耷拉下去:没事,别乱担心。
姜虞回头看另外一个,却发现江思余正冷冷地看着他们两个人。
姜虞被他的眼神刺得一哆嗦,心里犯起嘀咕:难道不是他哥惹着这小公主,是她招惹他了?
进入高三,走读生也要参加晚自习。
等晚自习回到家,洗漱完已经很晚了。
姜虞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还是掀开被子爬起来,打开手机,给江二公主发了条信息。
“你和你哥吵架啦?”
对方回问:“你很关心?”
“当然啦。”
死亡问答继续:“你是关心我哥,还是关心我?”
姜虞没觉出什么别的意味来,耿直地回道:“当然是都关心啊。”
——“如果我哥交了女朋友,你会伤心吗?”
姜虞的关注点有点歪:“什么?你竟然是因为你哥谈恋爱才和他闹脾气的吗?”
“唉,你哥早晚有一天要娶老婆的嘛,他又不能照顾你一辈子。”
“不过——我懂你的心情,亲近的人忽然被人抢走了,是会有点失落的,但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和你哥吵架啊。”
“这太幼稚了。”
过了好一会,江思余回了一串长长的“…………………………”。
“嗯?难道不是因为这个?”
对方的脑电波好像根本没和姜虞对上,没头没尾地回了一句:“行了,我懂了。”
“???”
“你懂什么了?”
“话说回来,你到底为什么和你哥吵架呀?”
“没吵架。”
“咦?”
“有个女生追他。”
楚玄长得好看,学习又好,脾气也好,追他的女孩子还蛮都多的。暗恋他的,就姜虞知道的,都有一打。
不过楚玄一心学习,没心思谈恋爱。
“哦哦哦,谁呀?我认识吗?”
“你很想知道?”
“也没有很想啦,就是随便问问。然后呢?”
“她给他写情书。”
“这年代还有人写情书啊?然后呢?”
“我帮她投递,放在我哥的书包里。我妈帮我哥洗书包的时候,发现了。”
“湄阿姨骂你哥了?”
“嗯。”
“然后你哥骂你了?”
“没有。”
“那你们俩,咋回事啊?”
沉寂了很久,对方才发过来一条消息:“睡不着,出来陪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