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天水蓝,阳光照暖了青衫。
山涧边,波光转,倒映春色的斑斓。
一大清早用过早膳,师傅与虞美人就亲自将他们送到书院门口,虞美人还特意准备了一篮筐的吃食叫她们带回去,并殷殷嘱咐善玉道,“这里头的樱汁红豆饭团得趁着新鲜儿吃;花生核桃酥糖是特意给凉欢殿下备的,可以路上解解馋,但不可多吃了,仔细肠胃不舒服;还有那茉莉百香蜜和茉莉果仁饼是特意给你父君做的,茉莉化湿和中,理气解郁,他每逢夏日总会少食脘闷,取些花蜜煮茶最适宜不过了。”
善玉听得十分仔细,心里一一记下了,不过么……
“虞美人,那我呢?我若是在家里也想念你的手艺了可怎生是好?”虽然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孩童了,却还是嘟着嘴不由有点儿委屈。
傅凭笑睇她一眼,“那你就记得时常回来看看呀?叫你师夫给你多做些好吃的备着。”
善玉讪讪地笑着点点头,“这是自然,我定会常带凉欢一道回来的,他可喜欢这儿了,到时候你们可别嫌我们来得太频了。”
夏侯玉湘闻言也笑了,“知道了知道了,小馋猫,哪儿还能真少了你的吃食,自个儿瞧瞧吧,里头最沉的那坛子里就是用小米辣给你做的齐味辣酱,可以放好些日子的。”
善玉眼睛一亮,自然不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儿去揭,只将那篮筐里的布扯扯齐整,而后不好意思地对虞美人撒了撒娇,“还是虞美人最好了。”
傅凭拉过夫郎的手,冲善玉似笑非笑道,“小家伙,还是惦记自个儿的夫郎去吧。”
善玉僵硬了瞬,回头看向身旁的凉欢,就见他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脸上不由有些赧赧,却还是牵过他的手,冲师傅和虞美人又行过拜礼,才依依惜别着转身下山去了。
凉欢见她肩上挎着包袱,手里还拎了沉甸甸一食盒,不由出声道,“下山路还长着,你分点儿给我拿着吧,身上伤还没好全呢。”
善玉额上确实有些冒汗,但她自然是不肯的,开玩笑,她夫郎抚琴作画执卷落棋的手怎能做这些劳苦事,身为妻主她还是需要起码的尊严的,遂咬咬牙将身上那包袱又背背好,接着摇头拒绝道,“从前我与景春景夏她们还时常下来挑水背柴什么的,这点分量可难不倒我。”
凉欢见她这幅逞强好胜的样子,只不由分说地将她左肩上挎着的包袱取下来换到自个儿肩上,右手还亲昵地挽住了她的左胳膊。
善玉怔楞了下,心里猝不及防就是一甜,却还是别扭地看向一旁,耳朵尖止不住有点泛红。
她正抿着嘴傻乐,就听他在一旁又淡淡道,“玉儿,你是不是心里十分羡慕傅师傅有个如此贤惠手巧的夫郎呀?”
善玉点点头又摇摇头,像是想到什么脸色变得有些纠结,“虞美人一开始做的菜可难吃了,当着是用了十年光景,才磨练出了这样的好手艺,那之前我们书院众人与师傅过得实在是太煎熬了些。”
凉欢眸光一闪,若有所思道,“所以你其实还是想要有一个做得一手好菜的夫郎,只是不想再经历一番十年的磨砺摧残是吗?”
善玉扭头看向他,煞有其事道,“我若是有能力叫夫郎过上好日子,又何必要叫他白白地去辛劳折腾这些……”想了想又低下头,小声嘟囔道,“再说这世上既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哪还能烹煮蒸炒八面玲珑,若真是如此这人活着不得要活活累死了么。”
谁说书呆不懂风情,怎么她说的每句话都如此合他心意呢!
凉欢忍不住笑了,有那么一刻,竟觉得好似就这么简单平淡地挽着手一路到老,也能叫人不由得生出几分期待来。
……
待得下山后,来时随行的侍卫宫人仪仗早就在恭候着了,善玉将两人身上的包袱篮筐全都装在马车上,刚要回转身搀他上车,就见他好似眉目间若有所思带着几许犹豫。
善玉只安静地在旁边侯了会儿,凉欢忽地望着她抿唇道,“玉儿,回去前我想去一趟文殊堂。”
内心是拒绝的,但她看着他脸上止不住的隐隐期待,还是艰涩道了声,“好。”
文殊堂里,钟老板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算盘,这几年因着玉暹声名鹊起如日中天,每日来他店里问询的人实在是数不胜数,门槛都不知换了多少次,简直都教她这小小一方文殊堂现如今变成了临春一大景。
可是,自六年前一别,玉暹从此就踪影全匿了无音讯,如石子落入深海那般连半丝涟漪都没有。
她只叹了口气,慕玉暹之名而来的人又怎看得上她店里这些凡俗字画,这虽然名声是响,生意却丝毫不见起色,长久下去只怕她也要撑不住了。
钟老板忧伤地望了望外头的日头,依稀记得玉暹遣了那玉面小童来卖画的那日也是这样春深日暖的好天气。
那小童抱着怀里两卷画,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怯生生的,见到她只张口结舌道,“老板,你、你这里可能寄卖书画?”
钟老板本来只道是寻常,因着这店里平日也有许多落魄书生来挂卖书画筹措些银两进京赴考,她只放下手里嗑得正香的瓜子儿小食盘,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朝门口走过去。
“你把书画打开我看看。”说着就要伸出那沾满瓜子儿碎屑的手去碰那字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