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善桐一眼,声音又软下去了,也不是没有一点感慨。“两个儿子,没一个好东西!就只有含春懂事,偏偏他婚事上最艰难——唉,这家里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啦。”
桂太太能有这样的认知,也实在是不容易。善桐只是笑,岔开了话题问桂含芳,得知含芳最近倒是也被派出西安去做短期的差事,心里多少是更笃定了。她不想见慕容氏,免得慕容氏无遮拦理所当然,又把她扯进婆媳之争里,坐了一会,便面露疲惫,起身告辞。
“千千万万,”桂太太也不好多留,握着善桐的手,“你得空就回你娘家坐坐,看看她们嫁妆筹办得如何了,最好能再早一个月,八月里就把婚事给办了!”这么说,两家婚事是不但定了,还定得很急。应该是海鹏婶已经上西安城来给女儿置办嫁妆了。这件事善桐毕竟是被卷进来的,她不想多管,也不代表她就不会好奇。回了家仔细一想,恐怕还是母亲和自己抬杠呢,自己不问,她也就不多送信了。于是便派人给娘家送应节的嫩莲藕,“池塘里刚下来的,姑爷惦记着您好这一。这一阵子忙,没多过来请安走动,家里大小都还好?听说十三房婶子在家里落脚,也问她得好。”
这变相的示弱,果然博得了母亲的示好,这一次还是望江亲自过来送回礼,又和善桐唠家常。“现在家里可热闹,十三房一家子都在城里,太太忙着置办嫁妆,少爷也得帮忙,这姑娘就不好独自回去了,好在也用不着赶嫁衣了——说是这么多年一针一线的,早就绣好啦。”
“嫁妆最后是怎么定的。”善桐就最关心这个了,因周围没有外人,她也就直接问了。“你看着楠哥和他母亲妹妹之间,还多话说吗?”
“楠哥倒是更亲近大姨娘一些。”望江字斟句酌。“这也是难免的事,毕竟自从过继出去,他是有一年多没见到大姨娘了……不过和母亲妹妹倒是也和气!”
就又转开话题去夸善喜的陪嫁,“可是实在厚实!一般就是我们这样的人家陪一个女儿,也就是这样的钱了。他们只有更多没有更少的,还不知道要怎么塞私房钱呢。十三房的家底虽不说吸干了,可也的确是大伤元气,再来一个,估计就陪不起了。”
这样看来,要不然就是大姨娘也明白形势,不让善楠继续硬抗,要不然就是善楠自己听了劝,也就不多反对了。十三房毕竟没闹得太难堪,还是维持住了面子上的和气。善桐想到桂太太也没和自己抱怨丈母娘的养老问题,心里多少也松了气;其实善喜这个要求最不合理就在这点了,一般除非是乡下人家,老人家没有养老的儿子,不然是不可能接来养活的。就算是到时候已经分家出去了,丈母娘和姑爷一家住在一起,传出去也不好听不说,而且肯定也会让婆婆不快。
“能和和气气地发嫁就好了。”她说,“别的事,天长地久,总会过去的。”
望江似乎有些不以为然,她摇了摇头,罕见地露出一丝感慨,压低了声音。“这件事和从前……”
她看了善桐一眼,“和从前那件事又不一样了,亲亲的一家人,没有过不去的坎。再说,您又的确是不在乎钱,在钱上不讲究,也不怨太太在钱上偏心。您不知道,这人一扯到钱,多得是认真计较的,情分可就伤透了。虽说咱们家出去的哥儿,就没有太看重钱的,可搁不住人家在乎呀。照太太冷眼看来,十三房陪出去的肯定有大半家产,楠哥心里可不是伤透了?十三房太太还想捏他呢,变卖的似乎全是榆哥才刚开始上手的生意,不是卖了铺子凑现钱,就是直接把契纸改了名字……这卖掉的是祖产,改名字的就是嫁妆……”
杨家祖产要变卖,那是人家自己的事,按族内规矩,先尽着族人也就算有情分了。嫁妆陪送谁,那族里是管不着的,善桐点了点头,低声叹了气,“这和娘家的情分可就断了,将来要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