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纠结几天才下决心给程深发的信息,原本是想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郁言不知道怎么说,于是就挑了个最简单的回答:“手机没电了。”
程深“啪嗒啪嗒”跑回卧室,把郁言的睡衣拿过来:“来,先把衣服换了。”
他帮郁言脱了裤子,又避着伤手脱了上衣,套睡衣的时候郁言轻轻抽了口气。
“疼啊?”程深紧张的看着他:“我轻点。”
郁言都不用吭声,眉头一皱程深就不敢动了。一个睡衣换了得有一刻钟,完事之后,程深去卫生间拧了个毛巾给郁言擦脸,把中央空调的温度调高一点,棉签蘸了红药水抹在郁言脚踝上。
郁言不疼,反倒觉得痒痒。脚趾不听话的缩了缩,蹭到程深小腹上,被他一把握住。
“别乱动,抹完这点就好了。”
“哦。”郁言不动了,歪着头看程深。
这人专注的样子还是那么好看,和高中时一模一样。他们认识十年了,很多东西都在变,爱情被岁月留下刻痕,深一刀浅一刀,割去那些热情与激情,打磨成生活该有的平淡和琐碎。但程深的模样没有变,依旧那样年轻,英俊,连爱惜自己时的眼神也和从前没有半点不同。
如果连爱都能假装,世上大概再没什么值得人深信不疑了。
“你等我那么久,饿不饿?”郁言败下阵来,主动问道:“我打包了份麻辣鱼,准备自己吃的。你要是饿了,先垫一垫,我再叫外卖。”
程深扔了棉签,往郁言脚心里挠了一把:“你存心的吧,我又不能吃辣。”他刮了刮郁言的鼻子,目光落在石膏手上,又软下来:“疼吗?”
“还好,有点饿。”
程深揉揉郁言细软的头发,站起身,拿过茶几上的药看了眼:“消炎药,晚点再吃。”说着,他脱了深色西装,解开衬衫顶上的两粒扣子,摘手表,卷袖子,踩进开放式厨房,捞来围裙系上,转身去开冰箱:“骨折就别吃辣的了,外卖也不干净。我看冰箱里有……鸡蛋、蘑菇和土豆。醋溜土豆丝,蘑菇鸡蛋汤,OK吗?”
“啊……好。”郁言回道,有点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厨房里忙碌的身影让他觉得陌生又熟悉。
程深很久没在家里吃饭了,上一次下厨都不记得是几年前。这样的场景,让郁言不由的想起他们刚大学毕业那会儿租的一个便宜单间,用的公共厨房,程深工作再累也要每天给他做晚饭。
后来程深越来越忙,到如今,天天买菜做饭的人反倒成了郁言。
程深利落的打鸡蛋,洗土豆切丝。修长的手指在厨具间溜来转去,他忙着,头不抬的埋怨:“不是我说你,冰箱都是空的,我不在家你是不是顿顿吃外卖啊?要么就是吃一顿停一顿,天天不好好吃饭,别人摔一跤拍拍屁股就起来了,你这个小身板直接折了。”
郁言听着,没吭声。从裤子口袋把手机拿出来,他没撒谎,手机真的没电了。
充上电,回复了几条消息,微信列表上,程深安安静静的躺在第一位,那是他唯一的置顶联系人,上次谈话时间停留在半个月前。
郁言按灭了屏幕,把茶几上放着的书捧到腿上看。还没看进两行字,程深的手机忽然“叮”了一声,幽幽的蓝光藏在沙发靠枕间,转而落入郁言眼睛里。他没多想,两人亲密无间的关系维持了这么多年,无论生活还是事业都敞敞亮亮。
郁言把程深的手机捞过来,想看看是不是什么重要的信息,要紧的话得赶紧给人家回过去。谁知他刚把拇指放在Home键上,还没按下去,手机就被人抽走了。
一滴水落入空荡荡的手掌心,郁言有一瞬间的僵硬,大夏天的,他像是被那滴水冰到了,全身都涌起阵阵寒意。
程深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刚刚洗菜的手,水还没擦干,着急忙慌的把手机给拿走了。
“谁啊?”郁言收拢掌心,水渍晕开,潮嗒嗒的难受,便往身上胡乱揩了一下。
“工作上的事,你接着看书。”程深把手机揣进裤兜,并没有急着回复,而是矮下身在郁言脸颊上亲了一口:“做了你爱吃的蒸蛋,一会儿就好,乖。”
脸上的温热还没有散去,程深已经再次走远。郁言慢慢靠向沙发,盘起的一条腿弯里摊着书,他微垂着头,细白的脖颈间亘着一小块骨头。视线低低的从纸面上扫过,瞥见一行字:“开始的时候,我们就知道,总会有终结。”
指尖蓦地按在边页上,郁言就着这个姿势坐了好久。
直到坐上餐桌,程深把滴了香油的蒸蛋摆到他面前:“这还是上个月我妈寄的土鸡蛋吧?统共也没多少,怎么这么久还没吃完?”
“一个人,想不起来吃。”
郁言右手打了石膏,左手用筷子不方便,程深体贴的给他递了个勺子,笑着问:“要哥喂你吗?”
郁言拒绝了,往桌上扫了一眼,醋溜土豆丝,蘑菇鸡蛋汤换成了炒菜:“麻辣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