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深在郁言身边坐下,夹了菜放他碗里:“怎么还惦记麻辣鱼,我扔了。”
“扔了?”郁言平时温温吞吞的一个人,说话都不会大声,此刻却像被戳中某根神经般,扬着声调:“花钱买的,怎么就扔了?”
程深没料到他的反应,愣了一下才说:“我不吃辣,你现在也不能吃,不扔干嘛。”
郁言爱惜东西,当即就要去找:“我过两天好点就能吃了,你扔哪儿了,门口吗?”
程深一把按住他:“放两天还能吃?这东西又不贵,你想吃再买就是了,非得把垃圾捡回来吗?”
郁言身体一顿,思维开始不受控制的胡乱跳跃,他恍然发现这颗不安的种子早不知何时就在身体里种下了,是自己始终不愿承认也不愿相信。
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候他们大学刚毕业,同性恋情没瞒住父母,双双被扫地出门,当时程深创业需要用钱,没有家里的支持日子过的很是艰苦。
郁言陪着程深吃了足足大半年的清汤小菜,人都瘦脱相,愣是一句“苦”都没喊。程深既心疼又内疚,正好赶上郁言生日,他惦记着郁言爱吃辣,从紧巴巴的钱包里掏出五十块,买了一大份麻辣鱼,就盼着给他一个惊喜。
结果郁言看见后整个人都不好了,非但没高兴,反而急的要打人。好好一个惊喜给整成了惊吓,程深知道是为什么,郁言舍不得那五十块钱。
程深心疼郁言太懂事,处处为他着想,把自己委屈的不成样子。
那天晚上程深哄了好久才把郁言给说动了,两个人围着个简易餐桌,找来之前停电用的蜡烛撇成两半,灯也不开,吃起了烛光晚餐。后来说不上是被辣椒呛的还是心里难受,程深边哭边发誓,以后飞黄腾达了一定加倍对郁言好,郁言爱吃辣,他就给他做一辈子的麻辣鱼。
郁言盯着程深的脸,一点一点的,慢慢坐了回去,连揪紧的心口也一并回落。
他笑了笑,灯光下的脸有一种近乎温柔的悲伤,那点残存的笑意看起来苍白又无奈,最终凝结成说不出口的沉默。
郁言拿起勺子吃饭,滚烫的鸡蛋羹一直沸进心坎里,他浑然不觉的吞了,却感觉身体中四处泛起细小的血泡。
“郁言。”
程深最受不了郁言这副一声不吭的样子,像是撬不动的河蚌,让人无从下手。
“你至于吗?”程深冷了声音:“好不容易回来吃顿饭,为个麻辣鱼你就给我甩脸子?”
甩脸子?郁言猜到自己现在脸色不好看,但还真没那个心力发脾气。
郁言低着眼睛,把菜往程深那边推了推:“吃饭,凉了不好吃了。”
程深皱起眉,郁言低眉顺眼的样子不知怎么就像根刺一样戳进了他的心窝。他都快想不起来郁言真心诚意朝他笑是个什么样子了。
“郁言,我看你手受伤一直不跟你计较,给你做饭,舔着脸哄你,不是为了听你在这阴阳怪气的。”
他大概在说不计较半个月没联系的事,郁言听懂了,觉得好笑,一个巴掌拍不响,程深也没有联系他,怎么就成他一个人的不是了。
郁言略带疲惫的揉了揉眼睛,似不解般问了一句:“你还想让我怎么样呢。”
“啪——”
程深把筷子丢在了桌子上。
郁言这句话算是彻底把积攒了半个月的火重新烧了起来。
程深推开椅子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进了卧室:“你自己吃吧,我去洗澡。”
郁言听着脚步从卧室传到洗手间,花洒淌下哗哗流水。忽然觉得,手臂上的疼痛刹那间不堪忍受起来。
他抠了两粒止疼药吃。三伏天,厚重的云堆在窗外,大概要下暴雨,天气很闷热。郁言在冷气很足的室内起了一身的汗。
吃完药,他重新回到餐桌上,把饭菜裹好保鲜膜放进了冰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