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璞玉住着的景和殿,一片死寂。
景和殿外一墙之隔便是御花园,那里灯火通明,妃子们相伴饮茶赏月。
而殿内却被一道咒笼着,阴森森的,里头人就是叫破喉咙也没人听见。
顾之洲抽|出潇河,在咒墙上划开一道裂口,两人化作两束灵光钻了进去。
及至殿内,例里外血气冲天,满地都是宫人的尸体。
后室传来一阵响动,傅子邱警觉的挑起眉。
下一瞬,指间的黑色戒指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灵力,在暮色中化作一支箭翎,箭镞上闪着夺目的红光,呼啸着穿过白墙,带起一阵飞烟碎石。
咻——
箭风擦着陈璞玉的侧脸,精准的射中正和他胶着的怨灵,又死死地将他钉在墙上。
傅子邱一脚踢开散架的门扉,先是打量了一下陈璞玉。
当朝六皇子有点狼狈的撑着剑,身上大小伤口都在渗血,偏生一双眼睛坚毅中透着不服输的光,对视中坦坦荡荡,似有一身折不断的傲骨。
面对怨灵毫无惧色,看见傅子邱也只是惊讶一瞬。
胆识过人。
秦仲和在墙上挣动,突然发力,身下墙皮龟裂,似是想要硬生生从钉死他的箭翎中穿过。
顾之洲提剑赶来,想都不想就把潇河掷了过去。
倾泻的灵力将秦仲和困住,那要命玩意儿总算消停了。
傅子邱用乾坤袋把秦仲和收走。
顾之洲拉起陈璞玉,身旁傅子邱一言不发的将潇河递到手边,他下意识侧了下腰,露出潇河冰蓝色的剑鞘。
傅子邱自然而然的把剑插了回去。
腰上一沉,顾之洲倏地反应过来,他猛地看向傅子邱,发现对方也正瞅着他,似是也才回神。
都说习惯成自然,一切的顺理成章都是下意识。
思绪翩飞,翻越似水流年,拉开层层帘幕。
沉积的黄沙之下,是一次次并肩作战,是足以交托生命的信任,是刻入骨血的熟悉。
哪怕时间留下的空白让两个人变的陌生,即便是面目全非的模样,也还是能轻易捉住曾经的点滴。
“咳……”还是陈璞玉先受不了这氛围,打破僵局:“多谢二位出手相救。”
傅子邱移开眼,道:“宫里不安全,有人想要你的命,先跟我们走吧。”
·
一神一魔外加一人一鬼,悄无声息的回了客栈。
陈璞玉受了伤,全是给秦仲和爪子挠的。
进了屋,顾之洲学着傅子邱那天的动作,上去就把人家衣服撕了。
好惨,全身都是深可见骨透着黑气的伤口,这人真是个硬汉,凡人之躯受着,到现在也没吭气儿,顾之洲有点佩服他。
他想给陈璞玉疗伤来着,一时之间不知从何下嘴。
正犹豫着,傅子邱捏着他的后颈皮给他拽开:“你干什么?”
“给他疗伤啊。”顾之洲照着陈璞玉后背比划着,说的理所当然:“这一身,没看见吗?”
傅子邱无语,想说我又不瞎。
他把顾之洲赶到一边,手一招,唤来两个小鬼。
顾之洲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傅子邱指着陈璞玉:“他中了尸毒,帮忙吸出来。”
小鬼两眼放光,贪婪的舔了舔唇角,饿死鬼似的就扑上去了。
顾之洲看的一愣一愣,忍不住往后肩上摸了一把,他小心翼翼的觑着傅子邱,偷瞄,心里已经翻江倒海。
明明可以喊小鬼来吸尸毒,那天傅子邱为什么要亲自替他疗伤?
顾之洲当然不会问,傅子邱自然也不会说。
正给小鬼当大餐的陈璞玉抬头看看他们,道:“今夜那个,真的是秦太傅吗?”
差点忘了,这人是秦仲和的得意门生。
顾之洲奇怪看着他:“你看见秦仲和不怕么?”
陈璞玉摇摇头,目光坦荡:“我从不信鬼神,但今夜得见太傅,我相信是天理昭昭,神佛有知,要还他一个公道。”
傅子邱道:“十五年前,秦仲和以谋逆罪被问斩。丞相李固亲自查办,皇上亲手批的。你说要还他一个公道?”
“太傅是被诬陷的。”陈璞玉的脸色因失血变的虚白,小鬼正给他挖去腐肉,疼痛难当,但他说这话时却异常坚定,眼睛都好似在发光:“太傅一生鞠躬尽瘁,殚精为国,你们去虞都城随便喊一个人问问,谁家不曾受过他的恩惠?他是被诬陷的。”
面对陈璞玉的坚定,傅子邱显得冷漠多了,他站在那儿,居高临下的看着,近乎无情的说:“是么,可我听说,抄他家的时候,光那一屋子夜明珠都闪瞎了好几个官兵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