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了。
他眷恋的去触及枕边,一片冰凉……
极度的空虚让他险些失声痛哭,他竟分不清前世还是今生,仓皇失措的夺门而出,刚好碰上守在门外的李二宝。
他死死抓住右护法的肩膀,眼中布满狰狞的血丝:“花凌呢,花凌在哪里?你快去找他,带他来见本座,快去!”
李二宝吓傻了:“公,公子?您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萧烬僵住了。
李二宝被萧烬弄得胆战心惊的:“您要是问染尘长老的话,他在白掌门的房间。”
萧烬浑身的气血都凝固了,他抬起有些昏暗茫然的目光,艰难的问:“他,还活着吗?”
“公子说谁?”李二宝稀里糊涂的眨眨眼,但很快就明白了萧烬的心思,失笑道,“公子是问染尘长老吗?染尘长老可好着呢!”
“是么……”萧烬出神的喃喃自语,豆大的冷汗顺着鬓角滴下,他感到浑身发冷,眼前发黑,“活着啊,很好,太好了……”
李二宝惊异于萧烬一觉醒来就精神错乱了,正想着去惊虹门的药房里讨些安神汤,结果就在游廊内撞见花凌。
看方向,好像是去苍月岭下榻的院子。
李二宝直来直去的问道:“长老是去找南宫涛吗?”
花凌点头应下,看李二宝手里端着碗汤药,凭借气温便知其具有安神养心的功效,但花凌没多问,和李二宝客套几句便进了苍月岭的院子,敲响南宫涛的房门。
南宫涛一见来人是他,苦瓜脸立马笑成了朝阳花。
“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南宫涛让开路,又自顾自的拨弄几下因为宿醉而凌乱的头发,再理好领子,转身朝花凌说道,“我本想去看看郝英俊的,惊虹门出了这事儿,他……诶!”
距离祭坛之变已经过去三天,郝英俊那孩子也是可怜,小小年纪在短短三日经历了大喜大悲,前天晚上还欢欢喜喜的给父亲过寿,第二天就揭露了其处心积虑要白子默不得好死的丑事。虽然白子默那边也是污点重重,但郝媄人是自杀的,谈音也是他无意间害死的,这两段黑历史都比不上郝威风拿三千人的性命诅咒白子默来的恶毒阴狠。
所以两相权衡取其重,所有人都在指责郝威风,将其关押准备公开处刑。这段丑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白子默不想再闹得更大,所以拒绝了公开处刑的提议。而郝威风在晚上见了儿子最后一面,交代遗言后就自我了断了。
郝英俊经此打击一病不起,花凌之前才去看过,高烧不退,整夜整夜的说梦话。后来白林晚强撑着身子去探望,正逢郝英俊噩梦惊醒,抱着白林晚大喊“表兄”,哭了个天昏地暗。
花凌说道:“会好的。”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南宫涛似懂非懂的点头:“你来是……”
“没什么。”花凌深深看着南宫涛,“就是来看看你。”
南宫涛一怔,顿时受宠若惊,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有什么好看的……昨夜宿醉,让你看到我这番丑态,真是太丢人了。”
花凌欲言又止,端起南宫涛特意烹煮的清茶抿了口,道:“白林晚在虹屠修罗阵中受了伤,又因祭坛之乱受了创,你有时间的话去陪陪他吧!”
花凌说完这话起身要走,南宫涛急忙叫住他:“花凌,你有话就说,跟我就别藏着掖着了。”
花凌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以为历史有所改变,南宫涛和白林晚的交集变多了,俩人之间的感情也会发生变化,至少南宫涛是有可能喜欢白林晚的,如果他们两情相悦,自己再去插手就真的棒打鸳鸯,多管闲事了。
“作为朋友,看你近日愁眉不展,想关心你一下。”花凌道。
南宫涛当场被“关心”两个字砸的七晕八素,忙不迭点头。
“你是否心悦白林晚?”花凌直白的问。
南宫涛猝不及防的一愣:“我……”
花凌搬出他的话:“跟我就别藏着掖着了。”
南宫涛苦笑一声,望着窗外的枯枝败叶叹气:“他爱我,爱的死去活来的。”
“别说他,我只问你。”花凌道,“你愿不愿意?你若愿意,我便祝福,你若不愿……”
“你会怎样?”南宫涛截断花凌的话,眼中竟释放出前所未有的希翼来,“花凌,你是在阻止我们吗?你不希望我和白林晚成婚,难道你……”
“想多了。”花凌冷淡打断。
南宫涛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失落的垂下脑袋:“是啊,像我这种管不住下半身的人,你根本瞧不上吧!”
他好像任命似的垂下紧绷的肩膀,走到蒲团上坐下,捡起地上躺着的酒壶晃了晃,喝下里面仅剩的一口酒,呼气道:“我和白林晚就是孽缘,你花凌是我的爱而不得,他呢,是我不得不爱,呵呵呵呵,走到今天这步,能怪谁啊?”
南宫涛惨笑道:“我爹巴不得攀上昭华圣殿,就差举双脚把我送去做上门儿婿了。就算白掌门不喜欢我又能怎样,白林晚喜欢啊!”
花凌走到南宫涛面前蹲下:“把你的前任全部叫去昭华圣殿闹,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吧?”
南宫涛笑着摇头:“可以可以,如果没有那个该死的情泉,你这招确实可以。”
花凌听到这话却露出讽刺一笑:“天道指婚?”
南宫涛抬头看他。
花凌面色沉郁了一下,唇边浅笑凉如霜雪:“你若不愿意,谁能阻挡得了你?”
南宫涛诧异道:“可,可那是天道指婚啊!不顺从,难道要逆天而行吗?”
花凌满不在乎的说:“我就喜欢逆天而行。”
南宫涛愣住了,他觉得自己发现了花凌不为人知的一面,那就是倔强,傲然,不服输,不认命的狠劲儿。
他若愿意,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他若不愿意,哪怕是天命所向却依旧不能撼动他分毫。
“告诉你个秘密。”南宫涛压低声音道,“我和白林晚不是天生一对,我们在情泉里差点被冻死。”
花凌大吃一惊。
白林晚对南宫涛的真心自然不必说,他没想到南宫涛对白林晚居然半点爱意也没有!
既然如此,那当初在蓬莱洲和白林晚颠鸾倒凤算怎么回事???
明明不爱白林晚,却和人家床上,欺骗完人家的感情却不想负责,美名其曰玩玩而已别当真?
就像昔年的萧烬那样!
花凌怔鄂的连退两步:“你,你一点都没喜欢过他?哪怕一点点?”
南宫涛斩钉截铁的摇头:“没有。”
花凌的心中有根弦,啪的一声断了。
白林晚算什么呢,要被南宫涛这样玩弄?
南宫涛重伤,他不惜割裂自己一半神魂去救他,不惜卑微的对南宫涛摇尾乞怜,想他堂堂昭华圣殿大公子,身份何等尊贵,可在南宫涛面前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花凌觉得自己没有同情白林晚,他只是觉得白林晚很可悲,爱而不得导致心性大变,越来越黑,连最初的自我都被扼杀掉了。
某种程度上而言,其实花凌和白林晚是一样的人,他们都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同样的求而不得,同样的备受煎熬,同样的不得好死。
前世的时候,花凌曾找到南宫涛彻夜长谈,问南宫涛到底喜欢自己什么。
南宫涛彻底打开了话匣子,将花凌的种种优点滔滔不绝的说了一箩筐。
什么满腹经纶、宅心仁厚、风华绝代、旷世医仙等等等等……花凌静静听着,到最后,他只淡淡问了一句:“如果我毁容了呢?”
南宫涛被酒呛住了。
他又问:“如果我变胖了呢?变老了,变丑了,我瘫痪在床了,变得心狠手毒了,变得目不识丁了,连话都不会说,饭都不会吃了……那么,你还爱我吗?”
南宫涛愣住了,老半天没回话。
他笑了笑,说:“如果萧烬变成这样了,我依旧爱他。”
窗外飘起了初雪。
“你冷血无情,拿感情当玩乐,以美色示人;他心术不正,以天道指婚捆住你,不折手段,你们俩还真是……天生一对。”花凌苦笑一声,起身朝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