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到现在,把五六岁的孩子独自留家里是件不可思议的行为,但在我们小时候绝对太司空见惯了。五六岁的孩子吃人饭听人话,待遇跟大人差不多,危险品往柜里放妥,外面大门一反锁,在家里能出什么大事?
而且我妈单位离家走路不到十分钟,中午午休能回来给我做口饭。还有不少把孩子扔家一整天不管的,这都是正常现象。哪像现在孩子都会打酱油了,还在发愁没人带。所以说如今孩子不立势,其实不是孩子脆弱,是家长脆弱。
我没啥玩具,只有不少小人书。那时候电视台白天都没节目,除了把小人书翻出来堆在地上一页页看没别的事干。
可今天我书还没全搬出来,却突然响起敲门声。我吓了一跳,像兔子似的扑棱起身体。门当当响了两下,然后就没动静了。我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以为自己听错了,继续像摆摊似的倒腾书。东瞧瞧西看看正要进入状态的时候,敲门声再次传来,这回是两次节奏缓慢的三连击,声不大但足够我听真切。
我全身弦又崩紧了,鼓足半天勇气终于蹑手蹑脚从里屋走到门口。这时走廊里传来踢里踏拉的脚步声,有邻居从楼上下来。脚步到我家这层停下,一个粗糙的老爷们儿嗓音厉声响起:“你是干啥的啊?你在这干啥呢?你认识他家人啊?”
没有回答,然后就是连串跑下楼的脚步声。
说话那人我听出是谁来了,咱们两家两辈子街坊,没动迁就是老邻居,现在住六楼。他比我爸大,我管他叫李大爷。李大爷把敲门那人轰走之后,拍拍我家门:“老陈,老陈,你在家没?”
我在门里一听是李大爷,胆壮了起来:“大爷,我爸没在。”
李大爷也知道我家基本情况:“大光啊,你自己搁家呢?”
我嗯了一声,估计李大爷怕吓着我,没跟我说刚才是谁站我家门口:“大光,我上你妈单位找你妈去啊,一会谁敲门也别开。你妈走时候把门锁好没?”
我也不明白他为啥这个时候要去单位找我妈,不过大人说话我一般不多嘴,于是隔着门板点点头:“嗯,我开不开,我妈把门反锁了。”
李大爷应了一句下楼了,走廊里消停下来。我又在门口站了一会,人们该上班上班该上学上学,整个小区也没几个人走动,四下一片安静。我想回屋继续摆弄小人书,可对着五颜六色的图画怎么也看不进去,脑子里翻来覆去转的都是以前听说的诸如大马猴子吃小孩脑浆子、拍花子偷小孩剁碎了送动物园里喂鹰之类的传说。
我越合计越害怕,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脱鞋上床把脑袋往被褥摞子里一扎。就像有导演安排好的似的,我脑袋刚蒙上,敲门声又响了。我假装没听着,不搭理。继续闷头装鸵鸟。
如此这般,门响了四五次,有时候间隔两三分钟,有时间隔一两分钟。而敲门声则始终不疾不徐。甚至有一次还传来压嗓音的晒笑:“小孩,我看见你了,开门……”
面对敲门声,我是没什么脾气,一直猫在被窝里不敢动弹,丁点声音都不出,怕让外面敲门的人给听到屋里有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大爷和我妈一起回来了。开开门,我妈有点惊慌的问我:“大光,大光你在家没?”
一听是我妈,我那颗颤抖的小心灵可算缓过阳来了,一下从床上蹦起来奔我妈就扑了过去。还没等我开口委屈,我妈劈头盖脸先问了一句:“大光,你刚才出门没?”
我被妈问的有点懵:“没……没呀……”
感觉我妈听完我回答一下就有点堆了,冲李大爷哭丧个脸:“我早上上班晚了,光着急了,门根本就没锁,一拽就能拽开……”
那时候防盗门还没有普及,一般住楼的都是把木板子门包上一层铁皮。冬天门会受潮下沉,所以关上的时候会跟门框挤得很紧,没上锁从外面也看不出来。我妈今天早上怕迟到,走的急,就把锁门这事忘到八家子去了。
后来听李大爷说,站在我家门口敲门的神秘人正是楼下的疯子。可疯子万万没想到,只要她伸手向里一推,就可以大大方方进来对我为所欲为。我一个小屁孩在这里没出意外,算得上是万幸,万幸到让人合计起来后怕。
可接下来的事,就不是一句“后怕”能形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