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我妈特意从单位早跑出来一会,又坐着环路去我姥儿家取自行车,再急急忙忙赶回家炸花生米,炸好装袋驮到她三大爷家楼下的市场去卖。雪后天冷路滑,这么一折腾,骑车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胳膊撑地杵了一下。我妈当时没觉得怎么样,睡一觉起来才感到肩膀有点痛。由于痛的并不严重,她仍然没当回事,贴了一块风湿膏该干嘛干嘛。没想到过了几天疼痛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愈演愈烈,最后手都抬不起来了。
不得已去了医院,连拍片子带化验,开了一大堆口服药让她回去养着。我妈到收费处一划价,好几百块钱,有些舍不得了,自作主张的安慰自己:吃啥药也走不到肩膀那个位置,干脆还是找时间看看中医开点膏药去吧,便扔了单子回家了。回家后,却一直没腾出空来,照样白天上班下千卖花生,晚上继续吵吵难受。
我爸见她这么遭罪,就说:“要不这礼拜天咱们下屯吧,那边镇子上有个祖传老中医,听说挺厉害的,收费还便宜。”
就这样,星期日一大早,我爸骑着二八大踹,前边横梁驮着我,后面带着我妈,雄纠纠气昂昂的出发了。
我爸口中的“下屯”,是指回我农村的老家。听说,我爷爷当初就是从这里带着十来岁的我大爷进的城。我大爷淘气不听话,四处闯祸,让我爷一个大耳刮子打伤了自尊心,赌气跑回农村自己生活了,后来我爷才在城里又有的我爸。我爷走的早,大爷岁数比我爸大出一辈人,我妈过门后就一直拿他们家当婆家走动。
骑了一个多小时车,我大腿麻得跟触电似的,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先去我大爷家打个招乎,而后由我二十郎当岁的堂哥陪着来到镇上的诊所。
诊所是间普通的门市房,大概能有二十多个平方,靠大门一边摆了几把凳子,窗户根下两张床,天棚上嵌着帘子的滑道。侧墙开着一扇刷着白油漆的小破木头门,上面用红漆写着“药局”两个字,药局前挡着一张小号写字台。
我们进来的时候,没看见大夫。屋里有个三十来岁的汉子陪着六十多岁的老娘,一个白发苍苍的干巴老头,还有个小媳妇抱着一生日左右的大胖小子,想给孩子肚脐上贴膏药。
堂哥挺随我大爷的,在十里八村算个小泼皮,跟谁都认识。他见到汉子,嬉皮笑脸的一拍他肩膀:“咋的了,大牙,又来看痔疮了?”
汉子见到是他,咧开嘴,一口奇形怪状的牙齿从嘴里朝四面八方伸了出来:“少放屁,我带我娘刮痧呢,你尿出不尿也找大夫看来了?”
堂哥往身后一指:“这不陪我老婶儿过来看看胳膊嘛。这是我老叔,这是我小弟。”
没想到大牙人长得粗鲁,举止还挺得体,他先跟我爸握握手,又对我妈说:“老婶儿,我跟你说,老宗大夫真比城里大医院强,你算来对了?”
我妈听后挺惊讶:“这大夫也姓宗啊,太巧了,跟我是本家。”
大牙卖好的说:“那感情好,都是自己人,一会让他别收钱了。”
话音未落,一个头戴白帽身穿白大褂的老爷子,端着ru白色蓝边的搪瓷托盘从药局里出来,托盘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他听大牙跟我妈臭贫,插了一句:“你上我这儿瞎大方啥呀?你要真这么敞亮,麻溜儿把你该我的药钱给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