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福立把自己说得气血冲头,脑袋一热爱谁谁了:“包经理,老婆孩在家都快饿死了,他们找谁理解去呀?你也理解理解我们吧,抛家舍业的出来挣口饭吃不容易。要是再开不了工,我们说啥也得回去了,到时候别说我们把事闹到法院!”
党福立这话一出口,马上后悔了,都怪自己太冲动,这要是撕破脸皮讨薪就更费劲了。
可包经理听他这么讲并没有生气,而是陷入了沉思,最后说:“行,小党儿。你再给我最后两天时间,我肯定给你个交待。”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逼也逼不出个三六九,党福立没办法,只好悻悻回来了。接下来的两天依然无所事事。我爸有心去趟城里给我妈单位或者吕表姐的小卖店打个电话,往家里报个平安,可自打来到这个工地,他囊中羞涩烟都戒了,兜里的钱还不够来回车票的,又实在张不开嘴向党福立借点,只能耐着心思死等。可等到第三天,依然没有开工的消息。
天尽将晚,党福立正骂骂咧咧来回踱步,包经理居然自己来了,还带着不少好酒好菜。
党福立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唾沫星子差点喷到包经理脸上:“我说姓包的,你有谱没谱啊?今天你必须给个痛快话,啥时候能开工?”
包经理勉强挤出个苦笑:“我就是来说这事的。”说着,把手里的吃喝交给林祥摆上,最后拿出瓶饮料递给我爸,“小陈儿啊,我听他们说你从来不喝酒,特意给你卖的,你喝这个吧。”
我爸接过饮料不免暗暗担忧:既然没有一丝开工的迹象,恐怕今天这酒无好酒,宴无好宴吧?
林祥把吃的摆好,安排大家入座,又拿过茶缸子恭恭敬敬给包经理倒上。包经理扫视众人一周,道出了匪气十足的开场白:“小陈儿小党儿是新来的,可能不知道。这帮兄弟跟着我姓包的最少有七八年了,我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们,要不他们早不陪我玩了。你们说,对不对?”
几个力工一齐应和:“没错!”
我爸和党福立都没吱声,想听听包经理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包经理也没想他俩回应,继续自顾自的说着:“坐到一张桌,吃着一锅饭,没啥不能讲的。今天实话告诉大家,我姓包的因为这个工程可能要完蛋了!”说完,举起一茶缸至少四两白酒,一饮而尽。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陪他喝,也没人劝他别喝。
包经理放下缸子,从旁边地上捡起随身带来的黑皮包,拉开拉链潇洒的拽出好几摞钱,捆得整整齐齐码在桌上:“操他妈王八牍子养的玩艺儿,有钱也不给咱们结。我为这狗屁工程欠他妈一屁股饥荒,他们就是故意整我。”由于骂得实在太过激动,再加上酒劲,包经理一顿咳嗽,他吃力调整好呼吸,换了一副口气,“可我姓包的不能对不起兄弟。这两天我让你们嫂子把房子,还有我那辆破桑塔纳都给卖了,凭我这张老脸又找朋友借了点,现在只能拿出这么多,给大家伙分分,够不够的你们多担待。”又一指林祥,“老林,你跟我时间最长,钱就交给你了。有两条你得给我听明白了:第一,小陈儿小党儿是后来的,你们不许让人家吃亏,该多少一分不能差。第二,小锁和狗子俩人得拿大头,然后你们想咋分就咋分,听着没?”不等林祥回应,包经理一把抓起桌子上的半瓶白酒咕咚咕咚一口气咽了下去,冲大家伙一抱拳头:“兄弟们,喝完这顿酒,咱们就算散伙。以后各自保重,姓包的对不住你们。”说完,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平时,工地上的伙食清汤寡水,附近也没有什么像样的饭店,可面对一桌子的鸡鸭鱼肉谁也没动一筷子。愣了半天,林祥默默拿起桌子上的钱,问我爸和党福立:“陈师傅,党师傅,你俩这工程当初谈的是多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