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校里,总有一小撮儿学生会成为同学们当中的焦点,并且大多是女生。比如,文艺骨干、长得漂亮或者像肖宁这样经常积极配合师长展开工作的学生干部。然而,我们学校却存在一个另类:上至校长老师下到校工学生没有一个人对“大头”这个名字感到陌生的,即使第一次听说,也能立刻正确无误的与本尊对上号。因为无论谁见到这个比我高一年级的男孩都会不自觉的惊呼一声:“这孩子脑袋真大!”
大头个子挺高,身材也比较瘦,但他的头的确很大,比脑袋大脖子粗的范大厨师还要大上三圈,普通人望尘莫及。他的头不光大,形状也不规则,前额与后脑勺都夸张的鼓起老高,下巴也突兀的向前方撅起,侧脸一看跟颗芸豆粒的形状差不多。虽然骨骼精奇,但他除了畸形的脑袋以外,并没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他学习成绩不突出但不算太差,课间体活会跟同学们一块追逐打闹,面对一群围着他念叨“锛儿喽儿锛喽儿头,下雨不发愁。人家有雨伞,我有锛儿喽儿头”的讨厌孩子们也会生气发怒打上一架,
我从记事伊始,印像中就有这么一个古怪的孩子,但跟他并不认识,甚至不知道他的真名实姓,更不清楚他家住在哪里,只知道他也是我们这个小区大院里长大的。但今天,我居然看见了大头的背影好像坐在床上,正伸长脖子歇斯底里的嚎叫着,叫声与我之前形容的一模一样。
清晨的气温很低,地上的积雪被冻出一层硬脆的外壳,在千家万户门窗紧闭的欣赏结晶窗花的季节,他们家的窗户却大趟四开。一个看起来满脸皱纹,估计得有五十来岁的女人正单手掐腰,另一只手指着大头高声怒喝:“你作什么作?从早到晚的不消停。你知道点好赖行不行?你有什么资格冲我这么喊?你知道我为你付出了多少吗?你有点良心行不行?”
女人边骂边爬上床关窗户,一眼看见正在卖呆的卖奶人和我,没好气的叫道:“看什么看?”便把窗户关上了,随手又拉上了窗帘。
我和卖奶人面面相觑,卖奶人问了我一句:“他家咋回事啊?你认识那孩子不啊?”
我端着铝锅摇摇头,迟疑了片刻将锅递了过去:“我……要半斤牛奶……”
间操前的大课间,全校师生基本都会出现在操场上。我借这个机会仔细在一千四百多人当中努力搜索着大头的身影。由于特征明显,找他并不是一件十分费力的工作。没一会,我便在体育器械旁发现了那颗硕大的脑袋。
大头正跟几个男生探讨玩双杠的技巧,吕家良也参与在他们其中,似乎他们是同一个班的,以前我还真没怎么留过神。只见大头一脸轻松的表情,手舞足蹈白白话话,聊到有趣之处笑得前仰后合,丝毫看不出清晨时分的狰狞之色。
我不由得心下起疑,继续聚精会神暗中观察,身后突然响起一声装模作样的:“降龙十八掌!”后背被人狠狠推了一巴掌。我完全没有戒备,向前一个趔趄闪得腰有点痛,回头看见李叶和许文彬一人一脸坏笑的勾着手指摆出对我挑衅的姿势。我瞪了他们一眼没搭理,扭正脸接着看大头。
李叶觉得很尴尬,收了神通与我站成一排,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问:“你看啥呢?”
许文彬也凑了过来,露出了未来色魔的端倪:“你看上哪班的小姑娘了啦?”
我没心思耍贫嘴,随口问道:“你俩今天早上又听见狼嚎了吗?”目光却始终不离大头。
李叶被我问得莫名奇妙:“我一次也没听着过啊?”
许文彬谨慎的回答:“今天早上没听着,我昨天半夜听见了,叫得老惨了,我爸都想出去看看咋回事了。”
我表情严肃的点点头,刻意压低声音神秘的说:“我知道那动静是从哪来的了,那是大头叫唤出来的!”
两个人顿时惊得目瞪口,一齐向大头望了过去。大头似乎也感觉到了来自远处的异样眼神,朝我们的方向看回来,又不太高兴的指着我们仨跟他的同学说了几句什么话。还好吕家良及时认出了我,自作多情的以为我在对他行注目礼,便挥了挥手把大头安抚下来,成功避免了一场你瞅啥与瞅你咋地的经典惨案。
再直勾勾盯着人家的确容易引发冲突,况且我和许文彬李叶也没有惹事的能耐,于是换了个队形,围成个小圈子继续讨论。
许文彬仍然觉得不可思议:“老陈头,你说的真假啊?”
我绘声绘色把早上买奶时的经历讲了一遍,最后为了证明我说的句句属实,还郑重其是的幽了一默:“我亲眼见到的,再说咱们小区里谁还有那么大脑袋呀?”
许文彬忍不住偷偷又往双杠处瞄了一眼:“他现在不挺好的吗?为啥一到半夜就那么叫唤啊?”
我猜测道:“可能是得了什么病,一到晚上就难受,白天就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