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推开的一瞬间,不夸张的形容:我只感觉撕心裂肺的嚎叫像冰雹一样倾泻出来,差点把我砸个跟头。伴随着哀嚎的还有一种喧嚣并持续不断的噪音,听起来像录音机在播放着一首奇怪的曲子,配乐中锣鼓唢呐都有。乐声不大,只有打开窗子才听得到,但节奏特别密集,根本数不清拍子,配着杂乱无章的曲调还有人在咿咿呀呀唱着什么,跟念经似的我一句也听不懂。
大头依然背对前我们,那个看上去至少五十岁的女人刻板着面孔站在大头面前,居然一手捏着一根大号的缝衣针,准备朝大头的头顶上扎下去,活脱一个邪恶的老妖婆。大头不愿就犯,激烈的扭动着身体尖叫,然而他的后背上却绑了一块笔直的木板,躯干、双臂和脖子都被绳子牢牢捆在上面不能动弹,如何挣扎也无法逃脱老妖婆的魔掌。
就在针即将扎下去的刹那,一切迷惑都已明了——大头肯定是被老妖婆施了什么妖术,才会像狼一样在半夜痛苦嚎叫的。
面对如此恐怖的一幕,我和许文彬不约而同的失声惊呼了出来,老妖婆在屋里听见动静,手中的针停住了。她警惕的向窗外扫视了一眼,随即高声嚷嚷:“谁家孩子扒窗户?讨厌不讨厌?快滚蛋!”
站在窗户下面的我们俩早就看呆了,下意识各自后退一步,却忘记了逃跑。老妖婆扔下针,拎起一根鸡毛掸子蹿到床上,直奔窗前扑了过来。大头的身体被她不小心撞倒,整个身子转了大半个圈,露出四分之三张脸。如果说大头的嚎叫曾经让我彻夜不眠,那么此时此刻映在我视网膜上的面孔恐怕会深深的烙印在我一辈子的噩梦当中了。
大头的五官极度扭曲,没有一件器官留在正常的生理位置上,白眼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眼珠子如同一条泡眼金鱼般向前突出,感觉随时都可能掉出眼眶之外一样。
由于双手被缚无法做为支撑,大头艰难的蠕动了一下身体,便一头栽倒在床上。我们从外面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可老妖婆却已然一脚踩着窗台板,探出半个身子破口大骂:“你们是谁家的小兔崽子?这么点岁数就会扒人家窗户,长大不得成流氓啊?有妈生没爹管的玩艺儿,快点给我滚犊子……”
我和许文彬从小一块“出生入死”,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面对一个老妖婆的叫骂还不至于腿软不敢逃命。但大头的样子实在是太恐怖片了,真真儿一齐被惊得呆若木鸡。
老妖婆一手扶着窗框另一手疯狂的挥舞着鸡毛掸子越骂越激动,瞅那架势马上就要从窗户里蹦出来给我和许文彬生吞了一样。千均一发之际,半块砖头“刷”的从我们身后飞出,直奔张牙舞爪的老妖婆面门而去。老妖婆下意识一挡,砖头拍到了攥着鸡毛掸子的手背上,她“妈呀”一声吃痛,掸子落地,砖头变向弹飞。耳轮中只听“哗啦”一声,另一扇窗户上的玻璃四分五裂。
老妖婆受了突如其来的袭击更加暴跳如雷,玩了命的想从窗户里钻出来抓我们。我只觉得后心处的衣服被人狠狠一拽,李叶突然高声疾呼:“你俩傻呀?快跑啊!”
被迟到的李叶及时提醒,我终于缓回了神。对啊!现在不跑难道真想等着老妖婆把我们抓进屋子里像扎大头一样扎针吗?也跟着脱口喊了声:“跑!”扭头便准备朝家的方向飞奔。
片刻工夫,老妖婆已经愤怒的跳出了窗外。许文彬与我肩并着肩来了个神同步的漂亮的转身,可乱中出错,还没等起步便与手里仍举着半块砖头的李叶撞了个顶头碰。李叶一个人当然抵不过我们俩的动能,砖头撒手四仰巴叉倒在地上。他挣扎起身,结果脚蹬在了一块光滑的冰面上,再次结结实实的摔了个屁股墩。我和许文彬想拉他起来,可还不等伸手,李叶大义凛然的喊了起来:“你们快跑别管我!”
身背后的情况我和许文彬看不见,但与我们面对面的李叶却可以观察得一清二楚。估计是那个丧心病狂的老妖婆马上就要抓到我们了,情急之下李叶脑中突然浮现出黄继光董存瑞赖宁邱少云等先烈们的光辉事迹才毅然决然的选择舍身取义的。
我和许文彬一人一把捞了空,无奈只好扔下李叶飞也似的溜了,一直跑回我家楼道里也没敢回头再多看一眼。
许文彬呼哧带喘的问我:“老陈头,现在咋办啊?”
我知道这句“咋办”指的不光是李叶,还有狼狈不堪的我们自己。刚想开口回答,冰冷的空气趁机大面积钻进肺叶,呛得我咳嗽连连。我痛苦的闭上眼睛摇摇头,表示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许文彬再次忧心忡忡却十分没底气的问:“你说李叶能有事不?他会不会像大头似的让老妖婆扎针啊?要不咱俩回去看看他……”
我终于喘均了呼吸,也觉得这样把李叶扔下实在是太不仗义。但心里着实打怵,于是继续假装说不出话似的点点头。
许文彬显然同样缺乏回去的勇气,小哥俩欲走还留的在楼道里磨叽半天对策也没敢踏出门口一步。突然,一声嘹亮的哨响打断了我们。我眼前一亮:“许老蔫,卖奶的来了!”
许文彬没有领会我的意图:“你还要打奶去吗?”
我被他的迟钝气得够呛:“买奶的来了就会有很多人出来打奶,人多了我们还怕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