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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夜、坟头长槐树(1 / 1)

以前听长辈们谈论过:有些植物挨着坟地容易招阴,民间也不乏桑柳榆槐成精作怪的传说。更何况一株槐树长在了坟包顶上,的确很难不令人浮想连篇。

老汉把铁锹戳在地面,伸手从腰带间摘下一把镰刀,躬身趴在坟头上开始清理树干上支出来的杈。他砍得很慢很仔细,每次只揪住一根藤,缓缓的用镰刀内刃来回锯,轻手轻脚的样子似乎很怕惊动了墓主人的安眠。突然,他无意间发现我们这群送葬的队伍里有不少人在看着他,着实有些尴尬,便像自言自语般的嘀咕道:“坟头长刺槐,伤丁又败财,坟头不长草,阳寿长不了。这玩意长坟上最有讲究!我说这一年干啥啥不顺当,在工地把腰给砸了,差点残废,以后重活一点都干不了了。工头好容易赔点钱,回来道上还便宜贼了,他妈了巴子的你说晦气不晦气?”

没有人回答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老汉的腰伤看来影响很大,他只割断了三四根小树枝便吃的力用手拄着坟包翻身下来坐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大喘气:“哎呀哎呀,真成废人了,以前干这点活算个屁呀?媳妇儿你还记着不,当初提亲的时候你爹不乐意,嫌我能吃!呵呵,我那阵年轻,也愣,直接找你爹讲理去了。我说我能吃我也能干呀,咱堡子里论干活我二宝子数第二没人敢当第一。可你爹不信啊——我知道他不是不信,他就嫌我没爹没娘没家没业的是个孤儿,还说我八字犯五鬼,谁跟着我过日肯定没好下场。哈哈,媳妇,我说了你别生气啊,我也在心里头骂过他,死老头子你牛什么牛啊?这么大数就养过这么一个闺女,堡子里人背地都偷摸叫你老绝户,整的像比我强多少似地——那天我也是置气,你不是说我能吃吗?我倒要让你看看我能吃可不白吃,咬牙就把你家驴给卸下来了,自己套上磨盘拉了一上午歇都没歇,给你家驴都看傻了,打那以后它见到我都不敢叫唤。要不是你娘心软怕给我累出个好歹的,我能一直拉到太阳落山。后来电视上演《西游记》,一看到猪八戒在高老庄干完活能吃一笸箩馒头我就乐的不行了……”

说到这里,老汉真的忍不住笑了起来:“哎呀,要说我最感谢的是你娘。要不是她跟你爹说二宝子穷点怕什么呀?我看这小子不错,没爹没妈没学坏就不易。能踏踏实实过日比啥不强?再说咱们老俩口就这一个闺女,真嫁给四眼溜齐的主公公婆婆还伺候不过来呢,等咱老了谁管?二宝子没拖累,他能给我们养老!这才让我把你娶到家。那时候我是真穷啊,就一间破土房,四面漏风的。我还倔,说啥不当上门女婿,怕被人嚼舌头根子。咱俩成亲的铺盖全是你娘置办的。你都不知道,我背着你偷偷抹过多少眼泪,真把老太太当成自己亲妈了。其实你爹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别看他从来不拿正眼瞅我,三天头给让你娘给咱俩贴补。我不瞎,我也有良心,他们二老为咱们做了多少事我都记着呢。”

老汉长叹一声,目光眺望远方陷入了无尽的深思:“你爹去得早,咱们成亲不到一年就走了,那时候你正大着肚子。你信不媳妇?我都合计了,不管生男女生女我都打算让孩子随你爹姓,不叫姥爷叫爷爷,给堡子里那帮扯老婆舌头的瘪犊子们看看,老头不是老绝户,有后!可惜呀……自打你爹走了你娘越来糊涂,后来严重了谁也记不住,管你叫三姐。呵呵,我都不知道你娘还有个三姐。可哪天该给你爹上坟了、哪天该给你爹烧纸了老太太记得比谁都清楚,多邪性?我记着你爹周年那天,咱俩带着你娘和孩子去给他老人家上坟,坟头长出一棵槐树苗。我说那玩意儿不吉利,想给拔了。你娘说啥也不让,非说你爹活着的就喜欢看青儿,给他留着吧。结果没出仨月,你娘也走了。这老太太一点也不拖累人,临死还帮着咱们看孩子呢。她是把大小子哄睡才走的,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她靠在炕头上像睡着了似的那个样……”

老汉揉了一把眼睛,撑着地面吃力的站起身,捡起地上的镰刀重新爬上坟头割树枝:“媳妇呀,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像你爹说那样八字犯五鬼呀?你娘走的时候是夏天,上秋她的坟头上就长出棵槐树枝。你还记得她百天咱们去上坟,回来我跟你吵吵起来了不?跟你说实话吧,我不是想跟你耍驴,我是真怕了,有火没地方撒才拿你们娘俩出气的。大小子让我吓得哇哇哭,他越哭我越闹心,一脚给他卷门外头了——这是我这辈子干过最后悔的一件事儿。我咋晓得他搁外头能着让风吹着凉呀?没成想大小子一发烧……唉!把小命还烧没了……”

镰刀尖突然打了个滑,老汉的食指一下戳到了尖锐的树枝上,一滴暗红色的鲜血滴落到坟头,瞬间被土吸了进去。老汉连忙把手放到嘴边舔了舔,尴尬的笑了几声,满脸歉意的说:“你看你,一提大小子就跟我激恼。这都多少年了?还恨我呀?你是孩儿他妈,可我也是孩他爸呀,能不心痛吗?堡子里的乡亲都说这么大点孩子死了叫……对!叫夭折,不能像大人那样发送,最好随便找个野地一扔,至多浅浅的埋了算拉倒。我哪舍得呀?他可是我的血你的肉啊!我不听,非找先生选了个好风水给他立个坟头,年年去看看……”

听说上了岁数的人血液比年轻人更粘稠,果然没费多大劲老汉便把血止住了,继续忙活手中的活计,嘴里的话也始终没停:“一晃二十来年了,咱家总算平平安安的没再出什么大事,你又给我生了个老二。嘿嘿,我还挺瞧不起当初劝我别给大小子立坟头的那些人呢。你在那边最惦记的就是老二了吧?不是我说你,你是恨不得把大小子的福全给他一个人享了。瞧瞧把老二惯成啥德性了?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啥事都得可着他先来,啥饭都得可着他先吃,啥钱都得可着他先花。大前年国家修路,规划到大小子坟那了。迁坟的时候大小子的坟头上也长了一棵小槐树,那把你吓的,生怕老二再有个三长两短。没想到,没想到……”

老汉哽咽了,双手颤抖不得不把镰刀暂时放到了坟头上:“没想到是大小子想他妈,把你叫去了。唉!老二这个犊子玩意儿,你尸骨还没寒就张罗着要结婚,原来这小子搁外边早就处相好的没告诉咱俩。你走了他惦记上房子了,把我撵到你爸你妈那破院里去了。你说那院子多少年没住人了?他有良心吗?得了,啥也别说了,儿女都是爹妈的仇,回来讨债来了。只要他能好好过日子,我也没啥计较的。可这小兔崽子结了婚还天天伸手管我要钱,不给就闹。我没办法,趁着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弹,出去卖大力气去吧。呵呵,当初为娶你甘心给你爹当驴,你爹不管怎么说拿我当个人看。如今可好,给儿子当驴!”

老汉重新拣起了镰刀,朝树枝比划了两,好像不太顺手,再次放下:“媳妇呀,我挺替你叫屈的。我出门打工这些日子老二过来给你上过一柱香烧过一把纸没有?你这坟头草都长多高了?呵呵,不是吓唬你呀,我腰让脚手架砸了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这一个月我天天做梦,梦见来你给上坟,你坟头上就长了这么一棵小槐树,我玩命的拔,拔掉一棵又长一棵拔掉一棵又长一棵,洒石灰都不好使,咋拔也不拔不完。吓得我呀,总以你是看老二的做派看不过眼了想把他叫到你身边亲自教训教训,急得我刚能下床就跑回来了。你是不知道昨天我来看见这树差点没拉裤兜子,回去跟老二一说他还不当回事,骂我老封建老迷信。他是不知道坟头长刺槐伤丁又败财的老理儿。咱家因为这个带走几口子了,我合计合计就哆嗦?现在我想明白了,媳妇,你不是想老二了,你是不是想我了?你看我活着也没啥意思,想接我过那边咱两口子一块享福?咱爸咱妈是不是都挺好的?大小子指定特别孝顺你吧?得,我倔了一辈子,不撑着了,死要面子活受罪,听你一回!”

老汉的精神头突然泄了,一副十分疲惫的样子,索性倚在了妻子的坟包上,半闭着眼睛:“累了,真他娘的累了。媳妇啊,等我回去归置归置,就回来陪你和咱爹咱娘。对了,让老大给我烫壶好酒,我也好好享受享受当爹的滋味!”说完,他一轱辘翻身站了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土,拎起镰刀和没有用过的铁锹朝树林外走去,经过我们的时候还笑着打了个招呼。

就在老汉的背影即将消失之际,他莫名奇妙的冒出一句:“你想陪我呀?行,正好回去看看咱家现在啥样了。唉呀,我能走,你不搀着我……”

话音未落,我猛的发现老汉走路的姿势变了。他没拿铁锹的那条手臂不再前后摇摆,而是微微弯着不动,很像被人搀住了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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