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苇的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的。她的身子难以抑制地哆嗦着,抽抽噎噎道:“主任……听说院长出事了?”
“他出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李宛冰心内醋海翻腾,老大姐嘴脸也无心扮了。
周一苇脸上一热,难以言说的尴尬让她呆在那里竟然无言了。她幽幽叹道:“最近怪事这么多,我都有些害怕了……”
“你怕什么?”
“他们说院长的那部车子出事出得稀奇,老孙死得太奇怪。”
“呵,”李宛冰禁不住要冷笑了,“老孙死了?”
“是啊,你没听说么?好好地就从巷子里冲出来!见了鬼一样!”
“见鬼?哈,老孙说的么?他都死了,你们怎么知道他见鬼了?”李宛冰烦躁起来,拧开手边的蓝色药瓶一仰而尽。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愉悦自体内悠然而上,那些药液在体内都幻作了蓝色的蜥蜴一边狞笑着一边沿着她的血管爬向身体各处。她有一种奇怪的眩晕,这是镇静剂发挥作用之前的副作用吧,她揉揉太阳穴,微微皱眉。
“晏菲也在场,从那以后她到处跟人说见鬼了!鬼就在老孙的车上,头发又黑又长,脸惨白惨白的……”周一苇梦呓般描述着,李宛冰揉了揉太阳穴,那些蓝色的蜥蜴已悄悄潜入她的脑神经,虚汗自额头渗出来,她睁开眼睛呼了口气,却仿佛看见门口有人闪过。
周一苇没有察觉到李宛冰心内的异样,依旧像只受惊的鸟儿般诉说着内心的惶恐:“我不敢回宿舍,一闭上眼睛就觉得有东西在附近晃……”
“呵呵,怎么说得跟你见了鬼一样?”李宛冰撇了撇嘴角,用手轻轻按住微微发热的额头。
经这一问,周一苇的神色更加惊恐了,低低道:“这些天我都不敢再去304房了。自从她在水房发了疯,我就越来越怕看见她——她那双眼太阴森了!今天听晏菲说到那个鬼,我忽然就想到了她!又黑又长的头发,惨白的脸……”
李宛冰扬起两道怒眉,极为不悦:“别忘了你是医生。顾夏初虽然疯疯癫癫的,但她也只是一个病人。你要这么说,我倒有些明白医院里面那些闹鬼的谣言是哪里来的了。闲着没事儿就嚼舌头,把医院的名声搞臭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医院闹鬼的事儿,在我来之前就有了。我听他们说——”
“胡说!这医院从来没有闹过鬼!真是无聊透顶!”李宛冰粗暴地打断了周一苇,沉下脸去,“我看你现在神经兮兮的和顾夏初没什么两样!”
周一苇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悻悻然向外走去。走到门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道:“记得以前你说过什么吗?顾夏初就是个鬼,离她远点!”
李宛冰一怔,像被人扇了一耳光,火气顿时上来。她张着嘴巴想更猛烈地反击,却见那门一关,周一苇已经扬长而去。
“顾夏初就是个鬼——”这话就像一个醉鬼在她的心口来回晃着,慢慢地那醉鬼爬到了她的脑髓深处,一双黑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她放下杯子向外走去。
这时已是深夜,除了来回巡视的医务人员偶尔在走廊上经过所留下的“塔塔”声,天花板上的灯会惊醒般地一眨,整个医院一片漆黑。
李宛冰走出了科室并没有回家,而是折身走向了精神病区。
老旧失修的走廊散发出浓烈的潮气,随着多雨的夏季到来,那些发黄的墙皮被一缕缕黯然而下的水渍划破了脸,平添了难以言喻的沧桑。即便是脚下的地板也生了绿霉,吞吐着阵阵凉气。
她看了看表,已是深夜十二点。
前台空无一人,小护士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偷睡了。
她压着怒气继续向前走,时而透过门上的小窗窥视着房内的病人,除了几个病人在喃喃自语,大部分都已沉入梦乡。
她穿过了走廊,爬上了另一层楼梯继续走着。刚转角上来,整个视界倏地一沉,这一层走廊陷于一片黑暗之中。
她伸出手去,摸索着找到了那开关狠狠按下去,指尖竟有些生疼。或许是用力过猛的缘故,手指也被那糙粝的墙皮给磨得泛红,微微的针刺般的感觉令她不禁将手指吮入口中。
走廊又倏然一亮,自黑色的迷蒙中露出了灰暗破败的本来面目。
顺着长廊望去,一排排鸽子笼般的铁门死一样寂静。她忽然想到,那个304房在静静地等她,那个鬼还在里面沉眠吧?
一想到顾夏初,就有一股烦躁自体内喷涌而出,那冲动有如急于教训脚下奴隶的女王却找不到她的鞭子。
头顶的灯光随着她的脚步忽轻忽重地叹着气,前方百米远的阴暗处就是顾夏初的房间了。李宛冰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兴奋,仿佛整个身子被置于过山车一般眩晕般地旋转着,当然这是快感,是兴奋。她太享受现在这一刻了!该怎样给那个囚笼中的哀哀死鸟重重一击呢?那个老男人已经奄奄一息,你不要在这里兴风作浪了。
正在兴奋处,紧盯着的那扇门忽然诡异地向外敞了一下,仿佛有人在里面轻推。她心头一惊,这里都是封闭式病房,顾夏初是不可能从里面开门的。疑惑间,头顶的灯突然归于寂灭!一切陷于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清了。
她一惊,靠在了墙壁借着脚下地砖清冷的反光继续向前摸索着,果然,黑暗中的304房的门好像是虚掩着的,有冷风自房内穿室而出,幽然旋到了走廊上,发出细微的空气流动的声音。一团疲惫至极的光线透射过来,恍如一个人的影子在黑暗中隐隐闪光。
她瞪大眼睛,大喝:“谁——”
这一声大喝又把头顶的灯给唤醒了,它慷慨地大放异彩,李宛冰眼睛一片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