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不在府里，示意这么做的，只能是沈老夫人了。
那些画像题词到底怎么回事，真的是沈辞亲笔还是有人伪造，洛清然脑中乱糟糟的想不明白。
他不想一时冲动掉进别人的陷阱里，打算找沈辞问清楚，可沈辞人在迎仙堂，里面规矩繁杂守备森严，两人别说见面，想传句话进去都万分艰难。
洛清然心里做着打算，面上丝毫不显异样，连一夜未眠的疲惫都藏得一丝不漏。
没在大堂当多久猴子，有人上门求医，问明是邪症，洛清然便往那家出诊去了，一去就是一个上午，将近午时才离开。
被主家千恩万谢送出门，婉拒了对方备车送他回医馆的好意，自己上街口雇了辆马车，告诉车夫前往户部巷。
顾云书今天当值，顾家门路广，或许会有办法让他混进迎仙堂。
……
仙人入住迎仙堂，按照规矩，由当地官府遴选随侍听候差遣。
眼下是在京华，到此的更是赫赫有名的斩邪仙君，连宫廷之中都惊动了，圣上下命令太子进入迎仙堂，在斩邪仙君逗留期间听候差遣。
当今圣上子嗣单薄，膝下除太子之外，就只有一个才满五岁的公主。太子一人伺候仙君不像样子，真龙血脉不够用，排的上号的皇亲国戚和官宦世家，也正在争相挑选族中子弟，预备送进迎仙堂去充当仙侍。
仙人一句话，可比圣上的金口玉言还要厉害，万一得了仙君青眼，那可真是要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一时天子案前，各家青年才俊的名帖雪片似的递交上来，写明生辰八字祖上三代，跟合婚似的。
国师把名帖归拢到一处，带到御花园锦鲤池旁，祈福祝祷之后丢入水中，不一会儿，就有锦鲤口衔名帖，金光灿灿地游回来。
除太子外，又选出了一十八人。顾云书可巧入选，顾家还中了一个，是他一位堂兄，名叫顾云朗。
洛清然到得正巧，才在户部巷巷口下车，迎头差点撞上急匆匆走来的顾云书。
问什么事，就从顾云书口中得知了事情始末，他那位叫顾云朗的堂哥倒是脾气潇洒，得知自己幸运中选之后，留书一封说没那个耐心伺候别人，拍拍屁股离家出走了。
入选之人要在日落前沐浴焚香，更衣后进入迎仙堂。顾家才发现留书，急忙四处找人，只差没把京华城掉个底。
顾云书也正要回家帮忙，见到洛清然，立刻猜到他是特意来找自己，问过他的来意后，想了想，让洛清然先回医馆，傍晚之前等他消息。
回到春来医馆，日落之前顾云书果然登门，两人来到后堂，就拿出一套衣服叫他赶紧沐浴换上。
顾云书道：“我那位堂哥也算有点本事，闹得只差惊动护安军，就是没人找得到他。他的名帖在这里，你换上他的衣服再把脸遮了，随我一同进迎仙堂，有人问起就说你打架伤了脸。我进门前叫人传了口信给家里，说我找着‘顾云朗’了，就快天黑了，他们没时间追查的。”
“等你见过沈辞，明日一早你就说脸上伤处疼痛难忍，而且这副模样有污仙人清目，自然会被打发出来。只要我那位堂哥别在今晚被人逮到，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好友仗义相助之情铭感于心，洛清然点点头，郑重地道：“多谢。”
“客气什么，”顾云书不在意地笑笑，催洛清然去准备，自己走到一旁坐着等，忽然又问道，“听静然说你昨天去了沈家，莫不是听说了什么，这么心急想见人，是沈辞出事了吗？”
刚问出口，就让他自己否了，顾云书摇摇头：“沈辞可是京安侯府的命根子，他要真有个三长两短，老侯夫人早把迎仙堂拆了。”
在屏风后面备水擦身，听顾云书提起沈老夫人的语气隐隐透着鄙夷，洛清然问：“你好像不大喜欢沈老夫人？”
顾云书道：“老京安侯令人敬服，这个没得说。老侯夫人行事，和老侯爷真是一个地一个天。就说六年前吧……”
顿了一顿，顾云书补充道：“你那时候重伤昏迷，后来又离家几年，所以才不知道。那时老侯爷因为救人亡故，尸身送回家里。老侯夫人拦着不让人下葬，叫人把棺材抬出来，也不封棺，就放在长街那一段人最多的十字路口，哭着喊着说全京华城的人欠她夫君一条命，有人打眼前过她就死命拉住，逼着过往行客向棺材磕头。过路人略有挣扎，她就劈头盖脸大骂人家忘恩负义。”
冷笑几声，顾云书继续说：“老侯爷救人有恩不假，可当时因救护百姓亡故的护安军将近百人，老夫人只字不提其他人，只管说自家夫君死得如何如何冤枉。”
“有官宦人家的车马经过路口，她就顾不上拦寻常路人了，只管去拉扯富家车马哭诉。护安军亡故，如何抚恤都有定例，银两、田地发下来，沈家一般收了，却就是不挪棺材，天天在路口哭丧，阻拦车马。”
“老侯爷确实功劳大，城中又让老夫人搅得民心不安，朝臣接连上奏后，这才让圣上再放恩典，破格赏了他家一个京安侯。”
顾云书道：“沈辞的为人倒是没什么可说的，背地里提起来，也都说他是个青年才俊。可就冲他娘，京华城里排的上名号的人家，没人愿意和他家结亲。门第差些的，他家又看不上，一来二去耽搁到如今。”
叹一口气，顾云书道：“也亏得是如此，好容易碰见一个你，虽是商户之子，但家里资财颇丰，自己又学了一身难得的本事，运气好些，日后指不定就治好哪家贵人飞黄腾达了。不然就冲她这身撒泼的本事，你真以为老侯夫人对你俩的亲事一声不吭，是因为拗不过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