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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刑私(2 / 2)

“你再拿你的手指她,”沈问十指交叉,抵在唇边,好像只在活动,却听她轻道,“我就给你掰了。”

董临渊右手猛地一颤,回过神来,躬下的身子还没来得及伸出打千的双手,却见他已被虾米似的控制住了两个肩膀。原来沈问下巴微抬,已有护院上前夹住了董管事,只是面露迟疑,显然不愿担这差事,生怕沈问下一句就是什么叫人为难的命令。

董管事挣扎了两下,叫屈道:“女史!”

沈问状若未闻,扬了扬手:“给我掰了。”

“是。”吴游站出来,走到董临渊近前,忽然回过头,“女史,掰哪根手?”

“哪只手指的掰哪只。”

“是!”

“女史!女史!”董管事死命挣扎着,见挣脱无果,竟大喝一声,他的右手刚被吴游死死拽起来,董临渊就拼命晃着头,要拿头撞他、拿牙齿咬他,挣扎间,发髻都乱了,险些就散开来,可谓体面全无。

姜满哪里想过他这略显不逊的动作会惹来如此重的惩处?想来董临渊必也料不到这一幕,姜满虽说看不惯他,若董临渊被罚了,她不顾及礼数,定是要拍手称快的。

然而如今丁香之死本就甚嚣尘上,临安城中传什么的都有,实在不该再在这个关头惹出一个草菅人命的骂名。眼看吴游已抠开董临渊握紧发白的拳头,姜满犹豫再三,还是朝沈问靠近了一步——

有人拽住了她的胳膊。

姜满回头,思久神情严肃,一言不发,只缓慢地向她摇了摇头。

就在这转眄的工夫,却听“咔”地一声,喊自肺腑的呻/吟穿过了每一个人的耳朵。姜满定睛一看,董临渊那右手有一根手指诡异地弯曲到手背邻近,哪里是自然状态?

他的食指已被掰断了。

董管事的痛苦呻/吟一时间盖过了一切。他双目圆瞪,看向吴游,又愤怒又害怕,视线擦过他望向沈问,只顿了顿,又不敢再看,咬紧牙关,只听几声闷哼——原来是吴游拿手左右刨着董临渊的断指,一边道:“是这只吗?方才是这只手指的吗?”

话音刚落,董管事的左手又被他拽起来。

吴游的神情好像有些苦恼:“是不是这只?”

几息过后,董临渊的左手食指,也折断了。

姜满不由得捂住嘴。先前还想挣脱的董管事此时根本是挂在了架住他肩膀的两个护院胳膊上,人已没了人样,血色全失,只将死般喘着粗气。在场之人除吴游面无表情外,没一个不面露不忍的,那何家人见了这般场景,许是觉得快意,但多是双拳紧攥,似乎痛快中,占了上风的,仍是痛苦。

沈问眉头微皱,眯着眼睛。姜满不知道她是不忍多一些,还是厌烦多一些。

却见沈问望那井边看了一眼,道:“你目无主家,以下犯上,口出狂言,屡教不改。今断你两指,是我网开一面,你该感激我的恩德才是。”

董管事挣了挣,那两个护院的手于是松开来。却见他往前一步,双手颤抖地合在一起拱了拱,反向弯曲的食指也因而暴露出来,实在可怕,姜满忍不住移开了目。董临渊鬓角挂着大滴大滴的汗,发白的嘴角颤抖着,也不知是痛苦还是在强忍愤怒,他道:“多谢女史大度宽恕。”

“回头问一问外面的郎中,这接指要多少钱,诊金药材我都给你包了,此外再付三倍银钱,当作是抚恤你。”沈问眯了眯眼睛,微微一笑,“你也不要太难过,这指头断了,可以接嘛。”

董管事低着头,打千的手微微颤抖:“是。多谢女史。”

“至于你,刘全,”沈问望着被压在地上的人,言语一滞,目光警告地流向董临渊,复又看着刘全,才道,“你好生交代吧,管事怎么了?把你的话说完。”

刘全看向董临渊,眼神躲了躲,复又抬起头,道:“女史,这处置丁香的事都是管事——”

“刘全!”董管事声音仍缺了中气,但气势十分惊人,有股寒意,“颠倒黑白,天诛地灭!”

沈问懒懒的:“怎么处置丁香啊?”

刘全竟不说话了。

姜满微微皱眉,那“天诛地灭”之言,莫不是什么他们间的隐语?犯下shā • rén大罪,他还愿意一人承担,是有什么把柄在董临渊手里吗?

如今已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今日是一定要真相大白于人世的。沈问还不传刘全的亲人来吗?

却见沈问一手托腮,食指在脸颊上轻轻点了数下,道:“何丁香怎么死的?”

刘全含了口气,挣扎着抬起头,慢慢道:“回女史的话,是小的杀的。”

坐在一角那何先生家的倒抽了口气,紧捂住嘴,涕泗横流,倒在儿子身上。

沈问抱臂,没什么表情:“你将人投的井?”

“是。”

“为何选这耳房?”

“此处没人走动,不易被人发觉。小的就选定这地界了。”

沈问眉毛微微一动:“没别的原因?”

“回女史,没别的了。”

“好吧。”沈问朝旁边看了一眼,还是那种轻佻的语气,“为何shā • rén啊?”

仿佛她问的不是一桩命案,而是远在天边的奇闻异谈。

刘全目光已很黯淡了,看也不看何家人或董管事的方向,只道:“管事对小的有恩,丁香乱说话,小的看不惯,又馋她的身子,干脆就下了手。”

“你这天杀的——”何丁香的二姐冲出来,再也忍不住,踢了他两脚便俯下身不要命一般揍他的头。地上很快有了一滩血,何家那儿子过来将老二拉走,又低声告了罪。沈问只挥了挥手,显然不打算计较。

刘全吐出半颗牙齿来。他这会儿满脸是血,一只眼睛睁不开了,已没了人形。沈问轻声道:“你投井吧。”

刘全抬起头,两行泪下来:“女史,小的家有妻儿,老父又卧病在床……”

沈问睨着他,目光一冷。刘全未尽的话被噎在了嗓子眼里,到底吐不出来。

她又朝那水井使了个眼色:“投井吧。”

压住他的护卫让开来。

刘全扶着地慢慢起身,晃了晃脑袋,踉跄两步,拱手道:“小的愿去官府自首。”

“官府?”沈问一笑,“吴游。”

“在。”

“女史!”刘全往前两步,鲜血染红了他的一边眼睛,却见他眨了眨眼,看起来更可怕了,塔一般压过来,“小的虽在这园里当差,到底也是清白人家出身,女史动用私刑,可是犯法的!”

沈问扬起下巴,半分不惧这高出她几乎两个头的沐血之人,轻道:“你杀得人,竟还觉得刑统能管得了我的事?笑话。”

刘全还要往前,吴游一手擒住他:“请吧。”

他较刘全清瘦许多,个子也远远不如,刘全往前冲,竟没能移动半寸。他抬手就要打,却见吴游反手将人拿了压在地上,动作极快,姜满站得这般近也没看清。只是眨眼间,人已跪倒在地,吴游双足抵地,双手拿住他,还用了一只膝盖,动作不甚雅观,可刘全从此便不曾动过一次了。

吴游抬起头,只见沈问阖了阖目,他这便要提人。刘全垂死挣扎,意图肘击,十分生猛,一边怒吼着:“女史凭什么杀我!你一个女人家,要权没权要名分没名分,凭什么杀我!你这娘们,凭什么动用私刑,反了天了!你他娘的——董管事——”

吴游猛地往他太阳穴一拳,死死捂住嘴,两人反复争夺着,地上的纸钱,已被歹人的血染成赤色。

忽地刮过一阵阴风,不知从何而来。

沈问道:“shā • rén偿命,天经地义。我今天就是要你死在这井里,就是要动私刑,要你偿命。”

“你要是不服——”只听“咚”地一声,激烈的浪打起来,响彻深井,“来找我索命啊。”

“就是我沈问杀的你,你记好了。就是我沈问,要你给何丁香赔一条命。”沈问走到井边,居高临下,“冤有头债有主,你罪有应得,我就是你的法。盖盖子。”

“是。”

井里的声音小了,沈问脸色不变,朝吴游微微点头致意,走过来,与董临渊对视。董管事竟比先前还要紧张数分,又有种尘埃落定前的侥幸,虽看了沈问,眼神却闪烁着,已威严尽丧。

沈问道:“那凶手说是为了你做的呢。”

董临渊低下头:“他胡言乱语。”

“你先前怎么说的?”

董管事顿了顿,道:“小人犯了失心疯,竟说些丧德的话,冲撞了女史……罪不可恕。”

沈问一时不言语,等他不安地抬起头,才朝旁边偏了偏头,问:“她呢?”

却见董临渊双手轻颤,闭了闭眼,终是转过身,朝姜满一拱手:“小人得罪了,向姜家娘子赔个罪。”

姜满不曾动作。

沈问扫过来一眼,像在看她,又好像姜满只是那一眼所收入的景象中,最不足为提的那一个。她的视线仅在哭作一团的何家人身上停留片刻,转过身,望向董临渊,迟迟不语。

两人对视,沈问的光鲜与董管事的狼狈像光影般彼此分明。

然而,没有影子,哪里看得出光?

没有光照,如何显露阴影?

沈问道:“销名走人吧。”

只见董临渊双目一闭,退后一步,跪地磕了两个头。

他伏着身,言语恳切:“多谢女史大恩大德。”

染得血红的钱纸,沾附于他的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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