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看到年氏，嘴一撇，不客气地质问道：“奇了怪了，真是天上下红雨了，我竟然能在二格格这里看到年妹妹。”
年侧福晋皱起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看向李氏的表情似喜非喜，在一个长长的叹气声后，端起热茶，漫不经心地打着茶碗盖子：“李姐姐见过红雨？也是难怪了……”年氏视线落在李氏的眼角边，目光微转，轻笑道：“年岁上我是万万不及李姐姐，想是如此阅历就浅了一些。”
“你竟敢指桑骂槐地说我老？”李氏脑门青筋蹦起，气得不行。除去一个不死不活的宋氏，她在府里的年纪最大已经成为西跨院里不能说的禁忌，就是整个四爷府，也是能不提起就不提起。
可年氏一张嘴，就直往李氏心口上捅。
“李姐姐莫气，我不过是服老罢了。”年氏目光冰凉，望着李氏因为生气而涨红变丑的脸蛋，轻声笑道：“难不成我认输也是不成？”
“二格格，是不是好没道理？总部城天底下的话，都只有李侧福晋能说？旁人就不行说。”
“啊……对了，你才回来，怕是没听说。我们这位侧福晋，可自诩是胜者呢。”年氏把茶碗搁回桌上，涂了丹蔻的十指轻轻掸了掸膝盖上衣摆，仿佛弹去什么脏东西。
什么胜者，这些可都是李氏在西跨院里关上大门私底下说的话，怎么会被年氏知道？李氏瞳孔微缩，一时之间有些不敢去看年氏。只有她自己知道，私底下说的话又多过分，诚然她觉得这是事实，可一想到被年氏知晓，经由她口，若是传得人尽皆知，怕是对弘昀不利。李氏垂下眸，语气里没了来时的趾高气扬。
“年妹妹许是听茬了。”李氏眼神有些焦急，目光一转，看到殊兰，顿时脸上一亮，笑着说道：“二格格这次回来，打算住多久。”
殊兰本在看戏，李氏这么迫不及待把年氏的注意力往她身上撤回来，她又不是看不出来，只是想想就觉得好笑。
年氏是挺本事的。
可她哪来的底气，觉得自己会怕她？
殊兰在年氏迫人的注视下，悠然一笑：“我原想着回来住一阵子，再回圆明园，两边其实不远，来来回回地住着也是可以的。只是阿玛来信，非让我回来不可。”殊兰的脸上看起来无奈极了，随即又真诚地看向李氏：“若是李侧福晋能帮我向阿玛求情，我……”
“这事……”李氏眼皮子一跳，下意思拒绝，等反应过来后，脸色还是有些讪讪地：“你也知道的，爷下定决心的事情，是不容更改的。”
当初说把弘时带到前院去住，哪怕弘时从小汤山回来丢了小半条命，也不过是在西跨院里多住了一个月，就被带走。
李氏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也没能让四爷更改主意。
这样类似的例子，从李氏成为四爷的女人后，已经举不胜数，年轻的时候，还有做作的资本，可现在……也就是爷常年不在府里，否则绝不会只添了苏氏和年氏这两个新人。可即便就这么两个人，那也都是花骨头一般的年纪。
特别是年氏，腰细脸白，哪怕李氏看得眼睛疼，可也得承认，这样的女人最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要说这三年，四爷不怎么在府里，李氏是最不在意的，不，或许说是最为在意的，她恨不得四爷就这么呆在外头，横竖自家两个儿子慢慢长大了。可又因为见不到四爷心里很不安生，怕又出一个“小柳氏”。
小柳氏不可怕，左不过又一个外室，基本上回来，撑死也不过一个格格，可若是又一个殊兰，不，是又一个小阿哥呢？
想起四爷对殊兰的宠爱，李氏无法不担心。
在这般矛盾复杂的心态下，李氏的脾气就变得越发无常，有时候闹得穆琪儿都不能忍受，母女间更是经常争吵，穆琪儿还因此好几次被气出府。
殊兰虽人在圆明园，但府里的消息，总是源源不断地传入耳里。
看到这般做派的李氏，眼也没有眨一下，好歹为了弘昀的面子，也不能当中奚笑李氏，让她下不了台。
最重要的是……今天来的两个侧福晋里，李氏并不重要。
殊兰看向年氏，年氏也看着她。
好一会儿，年氏才蹙起眉心，问道：“二格格是说，爷要回来了？”然而她并没有收到这个消息。
“阿玛是这么说，但是否路上耽搁，亦或是另有其他事情安排，我就不得而知了。”殊兰不管年氏信不信，大不了见招拆招。
但这东跨院，除非她心甘情愿要让出去，否则绝不会这般拱手让人。
若是年氏过个十天半个月，提起这事，殊兰或许为了少沾染麻烦，换个院子，毕竟东跨院这个地方，的确在意义和作用上更合适年氏去住，但偏偏这么几天都等不及，要知道她可是才回府里来呢。
就算是下马威，这时间也挑得未免太早了些。
对面坐着的年氏垂下眼睑，一脸的若有所思，要是之前，见她吃瘪，李氏许是高兴，可眼下她也是沉浸在四爷要回府的消息中。
她敢说，整个府里，没几个人知道这个消息，她甚至怀疑福晋是否知情，还有……弘昀，李氏眼皮子跳了跳，想着弘昀这阵子突然忙碌起来，每每让人去请，都说在功课。李氏起初以为他是躲着穆琪儿，如今却有了其他的怀疑。
若真是如她所猜想的那般，李氏捂住胸口，那这儿子还真是像穆琪儿说的那样里外不分。
李氏越想越气，恨不得弘昀立马出现在她眼前。
一旁的殊兰，看她胸口剧烈起伏，微微皱了皱眉，生怕她气不过，在自己这里晕倒，若真是如此，就又是一笔烂账了。
李氏深吸一口气，目光在殊兰和年氏身边游弋，许是心中的疑惑太深，终究坐不住，豁然起身：“二格格回来，怕是累了，我就不留了。这就先回去。”
说话间，人已经往外面走去，脚步看起来十分急切。
这一切落在年氏的眼里，倒是佐证了殊兰的话，定是李氏有所怀疑，知道类似的消息，才急着要离开。
可等四爷回来……年氏在屋子里环视一圈，有些嫌弃地皱了皱脸。
这样好的院子，给了殊兰，还真是浪费了。
但现在让年氏开口去要，又让她迟疑了起来。
整个四爷府，年氏不惧四福晋，不把李氏放在眼里，其他人更不必说，连提的必要都没有，唯独四爷……年氏做事情的时候很难立马下定决心。
她不确定四爷回来后，会是个什么态度。
四福晋那样的人，若不是心中笃定，是不能推了年氏的要求。而年氏之所以这般急迫，在殊兰回府当天，就赶过来，除了所谓的下马威，也是想早点把事情定下来，即便日后四爷回来，东跨院也已然成了年氏的地盘。
除非愿意同年家撕破脸，否则任何一个皇子，都不会糊涂到为了一个私生女，去下娘家势大的侧福晋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