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都说了如今没钱还,还谁谁来的!”黄连身子也没动,转过头向占宣立,说话是半问半说的语气。他稍稍抬眼望,见到卢嘉瑞就站在跟前不远,勉强站起身来。
只见黄连这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体格健硕,衣着考究,一身青底团花绸缎长衫,深紫色丝绒员外帽,脚踏皮靴子,脸色红润有光,就一副清闲财主的模样。
“黄掌柜,晚辈卢嘉瑞这边有礼了!”卢嘉瑞先作揖为礼,说道。
“噢,聚源啊,欠你一点钱,你不要这般着急的催嘛,好像在下就要赖你的帐似的。”黄连也不回礼,也不请茶,直接说道,话语里有石头,要封堵卢嘉瑞的嘴。
“黄掌柜请不要误会,我知道黄掌柜家资丰厚,各项买卖生意兴隆,不会因为这点小钱让自己的名声遭人物议的。黄掌柜的资财和名声在借钱时在下就是认可的了。只是晚辈做这营生也是不易,万望前辈体谅体谅!”卢嘉瑞不软不硬地回道。
“嘿嘿!你这是什么意思?在下就借你这么点钱,迟些时日归还,难道就坏得了在下的名声?你也不打听打听,在聊城,我黄连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在聊城商界,你卢嘉瑞说话管用还是我黄连说话管用?”黄连有些有意挑起争执的意味。
“晚辈知道,黄掌柜是聊城有名望的大商家,与黄掌柜相比,聚源只是个后辈新人,无论资财与买卖以及人望,远远难以与您比肩。正因为如此,还请黄掌柜多多关照后进之人,不使我等为难。”卢嘉瑞说道,不吝抬捧。
“你怎么为难了呢?在下就欠你这点银子,你看我还不起吗?没完没了的来催,分明是不给一点面子嘛!”黄连说道。
“黄掌柜,这不是不给面子,您知道,这借贷的买卖,最讲按时归还。俗语说得好,‘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您欠的钱,昨日就到期了,催您归还并无不妥之处!”该硬的说话,卢嘉瑞也不软。
“该说的我都说了,还三番四次到我店铺来催钱,真不像话,你们就不懂点规矩吗?”黄连有些鼓气说道。
“要是打搅到您的买卖,实在是不好意思。如果黄掌柜干手净脚的按时还了银子,不就没有这个事了吗?‘欠债还钱’也是做买卖的道理。”卢嘉瑞坚持说道,他清楚自己此来的目标,绝不能含糊。
“不劳你教训我该怎么做,我可从来没有说过不还钱!而你们一再在我家的店铺里催债,影响我做买卖,当心我找你们要赔偿!”黄连口气依然强硬,坐下去,喝了口茶,说道。
“你不还钱,我们自然要追债,你在哪里我们追到哪里,影响买卖什么的,那是你自己造成的,不干我们的事。”占宣立这回插话说道,他也是聊城土生土长的人,熟悉这里人的话语脾气,说话似乎也是很有底气。
“这么说,为着这点钱你们要跟我扛上了?你们出去打听打听,我黄连可不是好惹的!”黄连有些怒气冲冲地说道,恨不得卢嘉瑞和占宣立听到了,立刻滚蛋。
“黄掌柜暂且息怒!作为后辈,我卢嘉瑞也不愿得罪前辈您。既然您说如今没钱还,那您打算什么时候归还,给我一个准信,我好安排我的钱周转。”卢嘉瑞说道,虽然看似忍让,给黄掌柜台阶下,但也有卢嘉瑞坚持的意图:让黄连自己亲口确认他愿意还钱,什么时候归还。
黄连倒是略有一怔,因为他就没考虑怎么讲还钱的事情,卢嘉瑞这么一问,他一时回不过神来。
“我没说不还钱,就会还你。聊城就这么点大的地方,抬头低头都会打照面,你们却何必这般催逼!过些时日,自然会还你。”黄连还是不肯明确说什么时候归还。
“好,既然黄掌柜明确说了过些时日就归还,那我等也不催您了。不过,我得提醒黄掌柜留意,契书上写得明白,逾期的利息可是要按三倍计算的!”卢嘉瑞说罢,作个揖,就领着占宣立走出了富丽绸布庄,打马回去了。
回来的路上,占宣立觉得这趟好像白来了,什么也没有得到,问卢嘉瑞:
“卢大哥,为何不让黄连说定归还日期?也可以直接在绸布庄将他现有银子拿来归还部分,然后再到他得意酒楼和红铜马客栈,将那里的现银都拿来!”
卢嘉瑞微笑着说道:
“你着急什么?他黄连有的是银子,不会还不起,咱们也不会拿不到他的钱。”
然后,不等占宣立说话,卢嘉瑞又对占宣立狡黠地说道:
“他黄连有钱,给他拖些时日,咱们也可以多收取些利钱,也是大好事啊!”
“能保证收回钱就很好了,你还想那么多!”占宣立觉得正常的利钱就已经很多,能保证顺利收回本金利钱就已经很不错了,“况且,黄连这个人在聊城真的还算个人物,一直是个大买卖人,颇有些声望,聊城人都知道他,恐怕也不好对付!”
“这个你就不懂了,我自有办法让他乖乖地还钱。”卢嘉瑞故作神秘地对占宣立说。
当然,占宣立每次拿钱放债都是从卢嘉瑞家里拿,收回的本利也都拿回卢嘉瑞家,他并不知道卢嘉瑞的钱都是衙门里的,有知县老爷在后边撑腰。
“如果黄连不还钱,你五日后再去找他一回,催问还钱。再不还,则再过五日的时候,我与你一起去讨,保管本利一起了清!”卢嘉瑞又对占宣立说道。
占宣立是将信将疑,但也不好过多追问,只好唯唯喏喏的应答下来。
“别狐疑那么多了,我说行就行。走,咱们吃酒去,就去他黄连的得意酒楼吃,也好顺便看看他家的买卖怎么样。”卢嘉瑞说道,夹了一下马,马儿遛了起来,占宣立也跟着追上去。
“吃完酒,再去玩一场蹴鞠,昨日我跟他们约好了的,如何?”卢嘉瑞兴致很高,仿佛不受黄连欠钱逾期的丝毫影响。
“好的,我就跟定大哥玩他一日尽兴!只是大哥蹴鞠技艺也那么高绝,像是耍武艺一般,我都差得老远。”占宣立领教过卢嘉瑞的蹴鞠技艺,双脚、胸前和头顶,每一个部位都那么灵活好用,鞠子到他身边,就前后左右神出鬼没,指哪打哪,往往卢嘉瑞一登场,别人都争着跟他一伙。
“你那笨腿如今灵活一点没有?别一上场就像瘸子一样!还有,记得脑袋也是可以用的,是你的第三只脚,哈哈哈!”卢嘉瑞说罢,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催马向南边的牛角街跑去。
五日后,占宣立去催收债款,黄连依然是敷衍一番,要钱没有,话也不好说了。占宣立回来跟卢嘉瑞说,卢嘉瑞也不见得特别的着急,只是交代占宣立每日都去一趟催问还钱就行了。
到了第十日上午,卢嘉瑞与占宣立一起来到黄连惯常在的富丽绸布庄,却不见黄连在,问店里伙计黄掌柜在哪,伙计们也都说不知道。
“难道黄连知道今日我要亲自来找他清账了?”从富丽绸布庄出来,卢嘉瑞问道。
“估计也不是,虽然他常来这里,也不是一定的。我就到他的酒楼和客栈找到过他。”占宣立说道。
“那我们就到他酒楼去找找看。”卢嘉瑞说道。
卢嘉瑞和占宣立两人一同来到得意酒楼,还是没见到黄连,再去红铜马客栈找,也找不到。
“难道这么巧,就躲起来了?就为着欠咱们的二百三十两银子?”这回是占宣立先说话道。
“那是不会的,他家产业这么多,哪里躲得过去?”卢嘉瑞一说,马上就接着说道,“咱们到他家去找,今日定要了结了这桩事情。”
占宣立领路,两人来到黄连家院子门前。
“你上去敲门,只说是拜访黄掌柜的大名府来的客人。”卢嘉瑞小声交代占宣立道。
占宣立照着卢嘉瑞的吩咐去敲门,报上来历,门童就进去通报去了。不一会,门童出来,说声“主人有请”,领着卢嘉瑞和占宣立进院子去。
卢嘉瑞与占宣立进入黄连家宅院之后会发生什么状况呢?债主找上了门,黄连就会还债吗?欲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