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卿笑眼弯弯,他从脏衣袖摆里翻出颗红果子,往上一抛,鹰雕便立即含住,囫囵吞进肚子里。
似是没吃够,鹰雕跃下枝头,拖着还未完全干透的翅膀,跟着丹卿转悠来转悠去,像只撒娇黏人的狗狗。
窗外时不时传来男子低浅的笑声。
自然不似女子那般娇憨清脆,却比很多男子轻盈纯净。
鹰雕仿佛很快乐自在,扯着嗓子啾鸣的频率极高。
破庙里,段冽徐徐掀起睫毛。
他眸子里再无迷茫,只剩古井墨潭般的幽深。
是他,
楚之钦。
难怪。
难怪他如此熟悉他的声音与味道,却怎么都记不起。
可能在潜意识里,段冽已将楚之钦这个人彻底抹除。
他根本不会把这些日子,那个悉心体贴照顾他的人,与楚之钦联系到一起。
怎会是他楚之钦呢?
段冽忽然觉得很可笑。
他以为,神怪志异里美艳狐妖出现的几率,都该比他高。
离开郢都后,段冽便一直马不停蹄地独自赶路。
那晚与“楚之钦”的争执,段冽其实并未放在心底。
根据“楚之钦”的言外之意,他已病入膏肓了?简直荒谬至极。
段冽心知,这自然只是楚之钦为了摆脱他,而胡诌的理由罢了。
直至段冽途经霍水镇,身体越来越痛苦,甚至恶化到难以忍受时,他才冷不丁想起“楚之钦”的话。
最终,段冽踉跄着,倒在了这间破庙。
起初,段冽很努力地活着。
渐渐地,他开始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会就此死去么?
段冽一瞬间联想到西雍,段封珏并无治世之才能,却偏偏生出不该有的野心。倘若他死了,西雍是否会出事?
如果他能在西雍安稳后再去死,必然无憾了吧!
后来,段冽连胡思乱想的气力都没有。
他躺在这间脏破的荒庙里,仿佛重新在走六岁时的路。
在彻底陷入昏暗前,段冽只剩一个念头,倘若六岁的他,便病死在前往西雍的马车里,是不是也挺好的?
与此同时,破庙前的小灶台上,药汤正沸得热气腾腾。
丹卿蹲下来,抽走两根木柴,改为小火慢熬。
一个灶台委实不够用,所以前两天,丹卿又动手搭了个。
端着几条剖洗干净的小鱼,丹卿来到灶台前,擦了擦额头热汗。
他虽爱极人间美食,却并不愿意动手来做。
当然,丹卿也着实不懂烹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