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摆着两只大瓷碗,碗中是深褐色的药汤,上方氤氲着淡淡白色蒸汽。
空气里洋溢着苦涩的药味。
祁星阑的脸色有一点点难看,她黛色长眉轻轻蹙着,紧紧抿着唇,单手抚上瓷碗,动作迟缓有些犹豫的样子。
燕逐月端起另一只瓷碗,与祁星阑相隔一张木桌,淡琥珀色眼眸微微转了一圈,她微扬着下巴,瞥着祁星阑的目光透着一丝丝狡黠:“不过是清热去火的汤药…”
“没想到堂堂灵崖山首徒,居然也怕苦?”
燕逐月仍记得前几次祁星阑看着她喝药的样子,那时候,祁星阑问她“是不是怕苦”,她便强忍着苦涩,将一大碗汤药硬灌了下去。
当时的燕逐月一鼓作气,一滴不剩地全数喝了下去。
她记得那时候的感觉,味道很苦,涩味从舌根一直蔓延到食道。
“灌我喝药,还灌我两次!”
“你也给我喝!”
“祁星阑,这就是风水轮流转,你也尝尝被人逼着灌下一大碗汤药的滋味。”燕逐月心中这样想着。
端这瓷碗的手微微摇动着,深褐色的汤汁在碗里打着旋,燕逐月似看戏一般,冷眼望着祁星阑。
祁星阑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她攥紧了碗,覆在瓷碗边缘的手,纤长手指逐渐收紧,指节凸起得愈发明显,不是怕苦,而是讨厌那股中药味。
——她前生喝感冒药也是捏着鼻子,硬生生强灌下去的。
万万没想到,曾经用在燕逐月身上,用来逼迫她喝药的“激将法”,换在祁星阑自己身上,是这样难熬……
两人几乎是同时端起瓷碗,脸埋在汤碗里,将深褐色药汁咕咚咚地向下灌去。
没有人停下手,亦没有人抬起头。
两人从未如此,幼稚又执拗,执着于喝药这种小事。
浓郁的苦擦过舌根,涌向喉间。
当药汁快要见底的时候,鼻喉之间骤起一阵浓郁的苦涩。
“啪——”瓷碗被祁星阑重重拍在桌案上,她另一只手捂着口鼻,喉间发痒,接着是一阵剧烈咳嗽。
被呛到了。
她单手扶着桌案的边沿,一滴褐色药汁从嘴角溢出,沿着下巴缓缓流下,顺着她精致的肩颈线条滑进深陷的锁骨窝里。
有些狼狈。
她终于知道了当时的燕逐月,被一句简单的玩笑逼迫着,不间断地喝下一整碗汤药的感受。
燕逐月灌下最后一口药汤,抬起手用拇指轻轻抹去唇瓣残余的药汁,端着药碗的那只手手腕一转,向祁星阑扬了扬没有残余药汁的光滑碗底。
“我喝完了,”燕逐月的声音有些发涩,显然被一整碗药苦到了,淡琥珀色的眸子里凝集起一层寒霜,冷冷地望着祁星阑,
“祁星阑,你可有话和我说?”
祁星阑又轻轻咳嗽了几下,才缓住了气息,她单手轻抚住胸膛,顿了一下有些犹豫地问:“不如也给我一颗蜜饯?”
有些苦,苦得发涩,呼吸之间满满都是药味。
“没有蜜饯…”燕逐月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又将刚刚的话强调了一遍,“没有给你准备蜜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