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星阑的手不受控制地握紧灵剑,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魔教妖人!”
——是自己的声音。
“汝等魔修,设下七十二重地煞杀阵,所图为何?!”
高台之上,一人手握魔杖,端坐在阵眼中心,环绕着娇小躯体的是重重血色雾气,那人既是阵眼,又是尸陀林教魔修之首。
赤色血雾之后,身形被完全隐匿的人并没有答话。
祁星阑附身的这句躯壳的主人果断决绝,不带丝毫的犹豫,手中灵剑铮鸣着出鞘,暴起一道银色剑芒,剑身宛若游龙般飞出,在半空中变幻出数百道煌煌剑影,将阵眼中心的血雾团团围住,以摧枯拉朽之势,百道剑芒齐发,直刺阵眼中心…
赤色血雾构筑的屏障顷刻碎裂,百道剑影,灵剑本体,道道剑锋围成一圈,正中血雾后那人的胸口。
血色屏障如同被打碎的玻璃,裂纹逐渐扩散,一片片赤红碎片坠落,阵眼后的景象彻底显露出来,绯衣女子曲腿而坐,纤弱无骨的手臂垂落在两侧。
灵剑贯穿胸腔,剑锋从后心刺出。
“啪嗒——啪嗒——”粘稠的猩红色液体污染了雪白的剑身,形成一道细长的血线,断断续续滴落在地。
女子垂着头,乌黑的发丝流墨般散着,尖瘦的下颚轻颤着,女人断断续续的声音,听起来很嘶哑:“…不愧为灵崖山首席弟子,”
“剑剑穿心,真准。”
似乎是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女子极慢地抬起头,淡琥珀色的眸子微微弯着,殷红的血从唇角滑落,沿着修长的颈流到微陷的锁骨窝,白皙的颈侧留下一道蜿蜒而下的血痕。
那张脸,祁星阑再熟悉不过,是燕逐月的脸,与她深深纠缠过的嫣红柔软的唇,此刻如同褪色的花瓣,失去血色,变成泛白的浅粉色。
发不出一个音节,祁星阑的眼眶泛着酸,脸颊边缘有凉凉的液体滑过,如同撕裂般的剧烈痛楚在胸腔蔓延,这是她爱的人,她想要的人,她的此生所求余生所想…
被她所热爱着的,曾以为是鲜活绽放着的生命…
却早已凋零。
“我们…又见面了…”燕逐月望着她,挂着血痕的唇角艰难地扯起,这个微笑艰难又仓促,她力气全无,笑到一半,唇角便彻底僵住。
——可惜以后…不能再见面了。
希望我们,碧落黄泉,永生不见。
后面的话,燕逐月并没能说出口,那双琥珀般剔透的眼眸,漆黑瞳孔缓缓扩散,彻底失去聚焦,娇小纤弱的身形摇晃着,却没有倒下,歪斜地半坐在地面上…
若燕逐月醒着,一定不愿意这样坐着,如她一般的美艳女子,即便是死,也应该是凄美的,优雅的,而不是这样狼狈,这样难堪……
赤红色绡纱衣衫早已褴褛,残余的衣料被血浸透,形成大片水渍。
任风吹散绯色裙摆,她像一只残破的布娃娃,挂在灵剑之上。
风擦过祁星阑的侧脸,刺骨的凉意丝丝缕缕地侵入骨髓,前襟早已被大片泪水濡湿,双腿似乎有千斤重,祁星阑依附的躯壳一步步向阵眼的方向挪去,膝弯如同筛糠般战栗着。
越靠越近,祁星阑缓缓倾过身,探出双臂,似乎是想将地面上的娇小身影拥入怀中…
双手在半空中停下,仅有几寸距离,就要接触到那张脸,再差一些就能碰到她妍丽至极却失去生机的眉眼。
指尖在轻颤,却不敢再多的靠近。
探出双手,却不敢拥抱她。
祁星阑感觉到,这具躯壳原主的畏惧,害怕触碰燕逐月…
甚至不敢道歉,在燕逐月尚存一丝气息时,心中在畏惧在退缩,双唇战栗却说不出一个字眼,连解释的勇气都没有。
再次直起身,双手解下自己的外裳。
玄青色道袍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落了下去,轻轻覆盖住女子娇小的躯体,在为她披上道服时,手指无意间碰到那张凉透的脸颊,似乎被烫到般迅速撤回去。
祁星阑听到轻微的抽气声,一步步越过燕逐月的位置,她抬起手,撤去穹顶的黑色屏障。
半圆弧状的墨色屏障如同岩浆般融化,逐渐流向地面的方向。
祁星阑缓缓抬头。
天际裂开一道血色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向外扩散,裂纹的另一侧似乎有着无尽的恶意,越过这道裂缝,窥视人间。